余晖渐没,那万世的日头终被吞于山窝,山窝也就开始等待黎明。这冥冥之中,就如同千百年的盛芜更迭。
真武三年,
郊外十里的峰竹坡。
密竹间,随着一阵飒飒的竹叶翻抖,
突兀地响起一串“哒哒哒哒”的急促脚步,一眨眼的功夫就飞掠过一个劲瘦黑影。
如那夜间游走的鬼魅般悄无声息。
不多时,一路黑衣人密密层层鱼尾而入,窸窸窣窣的声响响个不停,将原本安静的鬼子坡闹得人心里密密麻麻。
鬼子坡就是峰竹坡,得此名号也算实至名归。
将夜的峰竹坡迷迷蒙蒙得笼上一层斑驳残影,不浅不浓里衬得一切吱唔乱叫的飞鹰爬虫声更显骇人。
要说这骇人的鬼子坡,当年也是附庸风雅时最好的竹林地。
若不是,当年那一场兵变…
明明……却在一瞬里,尸横遍野…谋逆的狗贼们杀红了眼,见人就杀,听音便砍…撕裂的血色空气里,凄厉的哀嚎遍布竹野…
声声绝声声…
漫天血色里,连那苍翠的叶片上也冶炼着血光。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又那么的鲜活。
…天意吗
风林渡终于发现自己中毒了。
有些事不是心有所避就可免。
他一边在继续在竹林里飞跃,一边暗暗在心里倒序:
一路走来并无异样,这帮尾巴也不是会用毒的,难道是…果然,京中有内鬼。
恶心的家伙。
可当他继续跃了一会 忽然发现越发不对劲起来:越往竹林深处,他中毒的反应居然越大…
这说明,整个竹林由浅入深的布满了毒…而能做到这样的,只有阆中云家的毒雾了。
又是这帮家伙。
面上不语,手上却渐渐成拳。
父王,母后…
他足间一点落地,身子略略不稳。嗓子腥甜的厉害,他只好提前计划,直接原地开始启动盘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一阵压抑的飒飒声响后,一切归于沉寂,内力耗了八成,他腹里滞空得厉害,大气不敢喘的,憋着一口气直接飞上最近的一棵竹尖。
随着“呼呼”风声相伴的,是全身皮肤越发厉害的烧灼感…
就在此时,竹林里窸窸窣窣响起一阵脚步声,东南西北的无数蒙面人渐渐显现,赴王丞杀他之名而来…
快了,就快了。
他心里想着,掌中不断凝力,不断加速…
然而…
力气好像不够…了
难道…!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五指修长的手牢牢抓住他,一拉而出,将他稳稳凝力立于竹尖。
那人一身黑衣束身,站在风里,只剩一双眼睛。
风林渡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眼睛。浓墨重彩的凌厉轮廓,却不断翻涌着玫色旖旎。
他年君归锦绣来,今朝烟雨覆桃枝。
那黑衣人默默站了一会, 直接不悦回头…
却不想这一回头却直接撞入白衣男子的怀抱,一身白衣的风林渡松力的堵住他的嘴,看着他微怒的眼眸,眼眸里带着乞求:“…”
罢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沈鸿索性敛下眼眸不语。
…
底下一阵躁动,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沉寂三年的盘阵启动了。
孤山埋骨阵。
吸收了三年的血怨之气,无人理睬的枯枝败层层藏…
终于入阵了吗…
如同三年前的腥风血雨重演般,嚎叫声撕裂了空气,刀剑“噼啪”里,血色弥漫,恐惧,怨恨,不甘,嫉妒…
最后全都埋葬在这肥土沃地,成为第二年春光明媚的最好肥料。
这是,风林渡送给狗贼王丞的第一份大礼,也是对父母在天之灵的告慰。
金陵铁板,便在他们的作恶之地,
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