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一如往常静坐的罗玄此刻眉头紧锁，心烦意乱，索性收了功，起身走到桌前，宣纸洁白，字迹漆黑，而他依旧愁绪满怀。

这是他默出的内功心法，师父的遗作，他一再参悟，可惜总是一些云遮雾掩，似是而非的感悟。

平静的面庞露出一丝挫败，妄负他罗玄天资极高，自负世上没有难得到他的武学，可如今接二连三的栽跟头。

他伸手拿起书，忍不住咳嗽起来，咳了一通，才感觉胸中的烦躁少了一些，便又仔细的读起来，虽然他参不透，但他知道这薄薄的一本承载着凤莫伊的一生是否能行走的命运，如果自己参不透，凤莫伊就如那十六年血池中的自己。

想到凤莫伊，罗玄心头一乱再乱，血池内朝夕相对，看着她一天天的烦躁不安，又做不到视而不见，心中压力剧增，一再乱了自己的心境，这如何能参悟？

自那次石台谈话后已一月有余，罗玄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俩人缓和的关系又一次进入了冰封时期，要不是因为先天罡气的原因，凤莫伊甚至都不想见他，与他对坐压制毒素时，他能感觉到凤莫伊的忍耐，忍耐着毒素与他。

罗玄放下手中的书，原来这一次变成了凤莫伊不得不忍耐他了。她如血池中的他一样，忍耐着毒素与心中苦痛的折磨。

这种折磨，绕是心智极其刚强的自己也无法忍受，何况凤莫伊，这一世她没有经历过任何艰难的事情，即使有一些挫折，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哪像前世那般曲折，她恐怕受不住这种打击。

罗玄叹了一口气，凤莫伊的双腿该怎么办？他一再对她保证能治好她的，可是至今也只是压制其余的邪毒而已。前段时间，她失血过多，差点伤及性命，再也不能用放血的方法，他也想过以毒攻毒，可是凤莫伊不是自己，她无任何内力，以毒攻毒无疑是死路一条。

罗玄一再思虑，又重新拿起书，正待他收敛思绪重新参悟时，一声尖叫从凤莫伊的石室传来，罗玄愣了一愣，心头压下的隐忧呼呼而出，他摔下手中的书，迅速来到凤莫伊的石室。

凤莫伊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腿。

罗玄随着她的目光落在她腿上，目光被蛰了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牛毛似得银针齐出，针针附着真气，从委中到太冲，密密麻麻，入肉三寸，逼得乌黑毒素渐渐隐去，恢复了如玉肤色。

至施针到取出，一刻钟的时间，凤莫伊一直低着头看着双腿。

罗玄在她身边站了半晌，见她不言不语，无任何反应，干巴巴的说了句，“我去熬药。”

凤莫伊依旧不知声，也没有抬头。

罗玄叹了一口气，拼命压制，毒素依然渗入肌理，还得去熬药，便要转身离开。衣角被扯住，他顿了顿，顺着衣服看去，素白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顺着她的手看去，凤莫伊缓缓地抬起头来，脸色虽然白，表情却无任何波澜，她盯着罗玄，一字一字的问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罗玄见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硬着头皮说：毒入肌理，才会在皮肤上显现。

凤莫伊依旧盯着他，“让我站起来！”

罗玄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凤莫伊张口说道：我说解开我腿上的穴位，我要站起来。

罗玄见她冷冷的看着他，袖中的手攥了攥，又听凤莫伊压着怒气，冷声说道：别让我说第三遍。

罗玄见她这般，只得缓缓上前，伸手为她点开穴位。

随着穴位的解开，凤莫伊腿上的感觉全部回来了，很快密密麻麻的汗水爬满了全身，凤莫伊咬着嘴唇，忍受着毒素的折磨，她滑下床，试着站起来，很久没有走路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罗玄急忙探身扶住她，还未等罗玄扶稳了她，凤莫伊狠狠地甩开罗玄的手，继续踉跄着向门口走去。

看看被凤莫伊甩开的手，不管是聂小凤还是凤莫伊，都是第一次甩开自己，罗玄也只是怔了一下，迅速得跟了上去。

凤莫伊走得摇摇晃晃，可她还是脚步不停，很快，汗水滴进了眼里，哗哗的眼泪落下来，凤莫伊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地，在血池里艰难地行走着。

凤莫伊忍着剧痛，不哭不闹，刚才让罗玄解开穴位时还有些怒气，随着疼痛的加剧，而她越来越冷静了，冷静的让罗玄忐忑不安。

她越是冷静，罗玄越不敢开口劝她，只得叹了一口气，还是跟着她吧。

凤莫伊额头的发被汗水打湿，她不得不扶着石壁，喘了一口气，把痛苦咽下，问道：“出去的路在哪？”

罗玄明白这是凤莫伊再逼他，用自己的痛苦再逼他，罗玄沉默着，不是他不说，只是她的毒，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凤莫伊脸惨白惨白，靠着石壁勉强站住，说的话却带着狰狞的血腥味：“你不说，是吧！罗玄，你够狠心的，就让我疼死。”

凤莫伊冷笑一声，即使疼的不断发抖，即使一步一步的如踩在刀尖上，踉踉跄跄也不回头，即使不知道出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