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头，林寒推开门走进去，这是北方普通的宅院，主人走了多年，院子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衰败，屋前那棵海棠树还在，周围一些花儿还在风中摇曳，想必是少林寺的人在照看。静言大师半路出家，他与师父的关系，已经是不算秘密的秘密。

林寒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径直往正屋走去，青石地面的缝隙里偶尔有颗小草冒出头来，在风中摇摇晃晃，往日熟悉的场景隔着近二十年的岁月重新扑面而来。

年幼的伊伊喜欢在院子里疯跑，师父总是呵斥她要小心。那时的他天天往师父家里跑，师父治好了他病，又教他武功，却待他不亲近。

林寒站在正房门口，凝视着屋门上门插，默默地站了一会，缓缓地打开，锈迹斑斑的门插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像凤莫伊头痛发作的声音，伊伊曾和他说，她脑子痛，像被生锈的刀插着一样，当时他才道凤莫伊和自己一样也有治不好的顽疾。林寒闭了闭眼，伊伊惨白的脸，冷冷的汗水，还有师父看自己的目光，有错愕，有狰狞，有厌恶、有庆幸、有忌惮，全都一晃而过。

也就在那次头痛过后，师父便消失了一段时间，走之前师父把伊伊托付给静言大师，那段时间里，他和才四岁的伊伊熟悉起来。待师父回来后，伊伊已经整天在他屁股后面转悠了。

林寒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子里不见得有多少灰尘，但林寒还是嗅到了一股味道，那是常年没人住，屋子变老的味道。

林寒环顾了四周，在这里他手拉手教过伊伊写字，他亲手为伊伊包扎过伤口，他亲手为她做过饭，两人还坐在屋前的青石板上数过星星，他还许诺过要带着她去找欺负她的顽童出气，待他身体好些了还要带她去河边山间玩耍。

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渐渐地师父不让他和伊伊相处了，他觉得师父很奇怪，为什么不让伊伊与他接触，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师父这个问题，他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不能问。

再之后，师父带他和凤莫伊出去了一趟南方，回来之后就让他不要再来了，因为他的病已经好了，是的，在那以后他的怪病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自己的父母亲对师父感恩戴德，因为师父救了他的命。

后来，师父带着伊伊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座老宅里，此后八年间，也仅仅在海城遇到过师父一次，那时朱彤彤缠着他让他教她武功时，他特意问了过师父，师父也只是看了看朱彤彤，无所谓的说随自己的意。

如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人却都没有了。林寒甩了甩头，或许师父知道些什么，毕竟师父临终前嘱托过自己。

他还记得师父临终前，就躺在这间房里，她那时廋骨嶙峋的躺在床上，面色晦暗，明明看着没有半分力气，眼睛却还是一样的锐利，她一字一句的说：小凤现在叫凤莫伊。

她断断续续的咳着，说“我救你一命就是为了我死之后，让你保护她。”

林寒并不觉得师父说这话有什么不对，是的，他本来就该报答师父的。

林寒向她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凤莫伊。

师父却似笑非笑的摆摆手，眼睛盯着他：“不用你照顾我的小凤，即使一个人她也会过的很好，我死后你不必去打扰她。。”

林寒记得当时自己很惊讶，心里却明白的很，师父是不想自己和伊伊太亲近吧。

师父当时停了半晌，才说道“我说的保护是在她遇到罗玄之后，你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然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罗玄取下小凤头上那块骨头之后，你要确保她的安全，帮她挺过这一关。”

当时师父说罗玄这个名字时说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让林寒很诧异，师父怎么会知道凤莫伊一定会遇到罗玄，罗玄又是谁，为何让师父这么忌惮。

正当他要答应的时候，他师父竟直起身来，递给他一个长匣，用古怪的目光把自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我师徒一场，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十几年偶得的一件兵器和功法，不知道你能练成几分，较之罗玄，不知道你又能有几分能耐。”

林寒默然无言，伸手接过长匣的时候还在想：罗玄是谁，为什么师父对他这么忌惮。

他不知道罗玄是谁，也无从比较。他唯一能做的是，跪在师父病床前郑重的发誓：尽自己全部保护凤莫伊。

因为他是知道的，小时候的伊伊额上曾缺了一块骨头，不是他以为的缺钙引起的，而是有块骨头被遗忘了，一如他的命格不全一样。

那一年林寒26，凤莫伊16。

林寒对聂媚娘保证：凤莫伊的安全就是他的责任。

之后十年里，他动用力量查找过罗玄这个人，无一不是平庸之辈，所以他一直以为当时师父是病糊涂了，却没曾想到十年之后，凤莫伊真的就带回了一个罗玄。

此刻他站在师父的老宅里，苦笑连连，师父不让他参加她的葬礼，不需要他清明祭拜，只需他保护好伊伊，可是他没做到。

林寒牙齿咬得咯咯响，“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