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枕屏儿

濯缨注目于恩和公主，神情坦然：“本宫的心意，恩和公主明了了吗？”

　　幼年入得困境，又一个离散的大哥。恩和掩下深深的惊诧之色，她从未想过，克谐口中漂亮华美的笼子会是大周皇宫。更未想过，他口中娇气可爱的妹妹会是眼前这个华服俨然的盛装女子，大周皇帝的宠妃。

　　恩和深深望进她的眼中，缓慢而坚定道：“娘娘的心意，孤懂了。”她停一停，英气的脸庞上显露出和煦笑意：“孤的名字是恩和，有安定、太平之意。可孤的丈夫，是雄鹰，终究会自由地翱翔在蓝天之上。娘娘以为，那一天会来临吗？”

　　“公主所愿，必有实现的那一天。”

　　两两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八月，赫赫摩格可汗在上京亡故，赫赫王庭内斗不休。乾元二十一年开春，恩和公主以雷霆手段镇压摩格子弟的反叛，成为赫赫名义上的第一位女可汗。

　　六月，赫赫向周朝称臣，成为大周属国。二十五日，玄凌册封恩和可汗之夫余定年为镇北大将军，世袭罔替武安侯，随军镇守雁鸣关，兼管大周与赫赫互市的茶马司。内宫之中，乐懿夫人再度有娠，玄凌欣喜若狂，理所当然的晋她为贵妃。

　　是年十月，余定年携子赴京，拜会多年未见的父母弟妹。

　　也是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新上任的镇北大将军，为秦王之舅、贵妃之兄。至此，再无人能撼动于氏在乾元一朝贵戚第二的地位。

　　*

　　濯缨此胎怀的并不安稳，满五月之后常常自梦中惊醒。玄凌日夜相陪着，连带着他也瘦了好大一圈。太医一波一波的来，又一波一波的走。泠贵妃的梦魇来得莫名其妙，宫中也渐渐有了许多流言，称她腹中所育的乃是妖孽。

　　流言愈演愈烈，玄凌震怒之下处置了不少宫人。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便在这样严峻的情形下，皇后亲自拜访虹梁殿，向玄凌提议搜查宫室。

　　朱宜修笑意温文，情真意切道：“近日宫中人心惶惶，不说皇上烦忧，臣妾这个执掌六宫的皇后也是夜夜难以安枕。臣妾想，既然探查不出什么，恐怕是心病，皇上不如命人将虹梁殿好好儿的搜查一番，也好叫泠妹妹安心呐。”

　　濯缨伏在玄凌膝上睡熟了。近日来，她难得睡个好觉。玄凌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她如缎子般的漆黑秀发，连呼吸都自觉放轻了，唯恐扰她安眠。“也好。”他的目光满溢温柔，那是朱宜修渴望了数年而从未得到的东西。“那么此事便托付与皇后了。”

　　托付。

　　朱宜修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无声的冷笑起来。许久以前，玄凌也是这样郑重的将姐姐托付给她。可惜啊，姐姐死了。今日的情形何其像当年呢？倾国倾城的朱柔则都死了，何况是她余濯缨呢？

　　她复扬起端庄和煦的笑，如同这些年她所显露的雍容模样并无差异。“臣妾明白，不过是为皇上分忧罢了。令六宫和睦无争也是臣妾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