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渔家傲

因是家宴上的娱戏，众人也不拘着什么品阶次序，有了准备的便上前表演一番，倒很是和乐。

　　甄嬛回席时，恰逢恬贵人与秦芳仪合奏《凤求凰》。她早在外头便听见了动静，问过了守门的宫人缘故，自有一番思量。她缓步走到安选侍身旁，垂首同她低语了几句。

　　才回了席，玄凌便笑道:“莞嫔来迟，可是要表演一番来赔罪的。”甄嬛自然无有不应。

　　华妃尚未失势，自然也用不着惊鸿舞和《楼东赋》了。甄嬛做了首诗，倒是得了玄凌连连称赞。虽没有晋位，可也赏了不少东西。恰巧清河王也来了，听了诗也是大加赞赏，与甄嬛侃侃而谈，很有一番知己意味。

　　濯缨望着玄凌，总觉得他绿云罩顶。

　　酒酣耳热，甄嬛的“好姐妹”安选侍便主动请缨上前献歌一曲。她穿着清新的粉衣，想来是刚换过的，立在那里好似一株俏生生的新荷叶。低垂的侧脸弧度优美，颊上微红，一派含羞带怯的样子，倒确实很有一番风情，怪不得前世能叫玄凌那样宠爱。

　　皇后脸上带着温文妥帖的笑意，道：“从前只知道懿嫔妹妹有个妙音娘子的称号，歌声冠绝，却不知安妹妹也能歌呢。”

　　安陵容红着脸，不敢多说话。那厢甄嬛笑道：“安妹妹胆子小，不像懿嫔才艺高超，人也胆大。今日也是逢着家宴，这才敢露于人前，想着搏皇上一笑罢了。”

　　甄嬛这是在内涵她从前不敬上位？濯缨有些不满，轻轻地“哼”了一声。

　　玄凌挑眉，一挥手，道：“那便听一听。”

　　安陵容颔首低眉，曼声唱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①正是汉时乐府的民歌《江南》。余音袅袅，婉转回肠。殿中人听了都很是惊叹。

　　“果然很是动听。”玄凌笑了笑，濯缨以为他又要说“赏”，或是赞美一番，然他却忽的看向她，笑道：“懿嫔似乎许久没有唱歌了，不如也来唱一曲？”

　　濯缨闻言有些诧异。她确实有些时候没唱了。自重活之后，她平日里与玄凌相处，都是谈情说爱多些的。她缓步上前，笑吟吟道：“妾遵旨，只是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若是在私底下，这种时刻玄凌总是想捏一捏她秀气的鼻子，或是摸一摸她漆黑的头发。可她离他实在太远，手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只好握紧了玉盏，笑道：“朕是出题的人，不是做题的人。你自己想罢！”

　　“是。”濯缨只好应了。想了想，拔下一只金雀钗用作击节，扣钗而歌，曰：“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②

　　一曲毕，虽不似安选侍的《江南》情意绵绵，却别有一番清朗落拓滋味。

　　玄凌抚掌笑叹：“是晏殊的词。”他前日才同濯缨读过的，那会儿原是要去欣贵嫔处看淑和的，结果读了这首词，感慨一番时光易逝，便又在月荷水榭歇下了。

作者①汉乐府民歌《江南》

作者②宋代晏殊的《渔家傲·画鼓声中昏又晓》。寓有光阴易逝，及时行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