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小字

濯缨见了礼，被他揽到怀中坐下，笑吟吟道:“陛下怎么偷看起妾的字来了。”

　　玄凌却没回答，如玉的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可以闻见茉莉的清香。他轻声念来一首词，情感很是动人:“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①

　　濯缨知道，他又怀念起朱柔则了。当然，她是故意写了这首词的，只是难为玄凌，她的字这样难看也能认出来。

　　然而不过片刻，玄凌却问起了别的话，道:“余卿可有小字？”他只知道她是姓余的。

　　濯缨笑着执了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余濯缨”三个字。“这是妾的名字。”

　　玄凌显然也是想起自己忘记问她的名了，神情有丝尴尬。

　　濯缨毫不在意，反而大着胆子揽住了他的脖子。她望着他似黑曜石的眼睛，绯红着脸，眼中好像有星河。玄凌很难言明这是怎样的感觉，却觉得心脏的跳动愈来愈快。

　　她这时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快速道:“妾的小名是乖宝。”

　　玄凌听了哑然失笑:“看来你爹娘很是疼你。”

　　濯缨未置可否，神情却很是幸福的，带着几分得意道：“妾身爹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疼女儿，生了两个哥哥才得了妾一个女儿，自然如珠似宝的爱护。”

　　“那你为何入宫，可是家中有什么难事？”玄凌很是温和，轻声问，“朕记得你昨日说过你爹是个秀才。”

　　“是啊，我爹是个秀才。”濯缨垂下眼眸，因着只有她与玄凌二人，说话便很是随意，“乾元六年时我长兄去投了军，家中便剩下爹娘还有我与二哥。乾元七年的时候，阿娘生了重病，卧床不起。阿爹和二哥去采药，从崖上滚落，如此二哥也病了。我只好自卖入宫，换了二十两纹银，好叫他们轻松些。”

　　她说起这些旧事时，神色很是平静。玄凌望见她颤动如蝶翼的眼睫，突觉得心里有种怪异的酸涩。他自小养于深宫，其实鲜少了解这些平民百姓之事。二十两，在宫中，随便打赏一个奴才便有二十两。可是这二十两纹银却能就濯缨一家五口人的命。宫里随便一个嫔妃的衣着便有百两之多。有时朝中哪些官员又上报了哪里发生了灾荒；哪里的大坝塌了洪水泛滥；哪里又有了外族来侵犯……他也只是看过便忘了，赈灾拨款，已成了必要完成的一种程序，所谓的作用不过是叫他的皇位坐的更安稳些。可今日他问了濯缨的过往，才发觉这些事情竟也可以离他那样近。民生疾苦，他又了解多少？他向来以明君自诩，可是今日他想，他真的那样贤明吗？玄凌在这一刻，忽然深觉愧然。

　　“陛下在想什么呢，想的这样出神？”濯缨歪着头，望着他笑。

　　玄凌回过神来，也笑了，神情很是温和:“朕只是在想，余卿的小名太过可爱，叫人难以喊出口。”

　　“那，陛下不妨为妾再取一个小字？”濯缨笑眯眯的提议，坏心眼的想到了甄嬛那敷衍又膈应人的“嬛嬛”二字。

作者PS:①宋代·吕本中《踏莎行·雪似梅花》

作者译文:这雪像梅花一样洁白，那梅花又像雪一般晶莹，无论是像，还是不像，都是一样的绝美。可这绝美的雪与梅，却勾起我的愁思。这愁思，有谁能知道呢？只有南楼上的明月是我的见证。 记得往年，也是这样时节，我却是和你一起踏雪寻梅，那明月照着我们俩，时间流逝，人亦渐老，事也成了旧事，没人再提了！我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却是为了谁？唉，直到现在，我还在悔恨，悔恨当初那样轻易地离开了你！

作者二十两纹银这个是我瞎扯的，换算起来肯定不是这样，看了些资料，算起来很麻烦，所以算了。

作者另外原著中皇帝的智商这样忽上忽下倒真叫人为难，玄凌有女主在身旁时智商会正常些——大概也算一个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