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行路

　　每一条路都是某些人专属的道路。别人无法侵占，不可掠夺。

　　同样地，不在阳间的人也有属于它们的“路”。如果有活人冒犯到它们，那么它们中又会多出来一位新成员。

　　 ——节选自《诡物论》

　　这一夜守约睡得不算很踏实，意识始终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在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听见了玄策的声音。

　　但睁开眼后，眼前依旧是空荡荡地。他的心里某个地方传来一阵无力的孤独感。

　　“醒了？”坐了一夜的钰凯听见响动，第一时间看向他。

　　“嗯。”顿了顿，守约有些抱歉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呢？”

　　因为这张木床的面积实在太小，就算两人挤一起也睡不下。昨晚两人商议后，本来是守约睡上半夜，然后换钰凯睡一会。

　　“无碍。”钰凯笑了笑，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问道：“你睡着时似乎在念一个人的名字，你是要去找他吗？”

　　守约点了点头：“嗯，我跟我的弟弟走散了，但我……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守约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玄策跟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安好。

　　钰凯嘴角略弯，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刚好反射在他眼底，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守约这个忙。”

　　守约没有立即回应他，只是看向钰凯，从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恶意，有的只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柔和。

　　“能……给我个理由吗？”守约问道。

　　毕竟两人相识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守约想不明白为什么钰凯会无条件地帮助他。

　　“理由吗？”钰凯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有些神游，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话，应该是你跟我一位故人很相似吧。”很快，钰凯给出了答案。

　　“啊，是吗……”

　　说实话，守约还是不太相信，但处于礼貌，他还是暂时认同了钰凯的说法。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

　　守约跟着钰凯走出了这家黄泉客舍，一路上钰凯向他讲解了一下周围的地域风貌，还有一些有趣的民俗。

　　当听到三清镇上一年一度的祭祀传统时，守约皱了一下眉，想起了自己昨天差点被祭祀的不快经历。

　　“就算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也不该拿活人祭祀吧？”守约语气略有不满。

　　哪知钰凯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这让他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钰凯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忍俊不禁地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活人祭祀，而是让新娘身着喜服站在与河道相连的水池里，向河神祈福。真正的祭品是那些瓜果水蔬跟牲畜。”

　　“啊……是这样……”守约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我很好奇，守约明明是男子，为什么会被他们当做祭祀的新娘呢？”钰凯适时地转移话题。

　　守约顿了一下，并不想将所有的事向他和盘托出：“我与弟弟还有几个同伴原是在丛林里采药，只不过是在林子里过了一夜。醒来时，同伴跟弟弟都不见了，我也莫名地坐上了那顶花轿。”

　　钰凯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倒还真是一桩怪事。”

　　“嗯，所以，我想找镇民问个缘由。”

　　“确实该问个清楚。”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上，四周不知何时弥漫开薄薄的雾气。整个林子安静得异常，就连平时常听见的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钰凯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小路，随后对守约轻松地说了一句：“无碍，我们不小心借了别人的道了。”

　　“什……”守约刚想开口询问，就看见前方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向他们走来。

　　只是它们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就像是喝醉了酒坡脚的人，摇摇晃晃地往前移动。

　　很快守约就看清了它们的面目，很像是穿上粗布麻衣的木乃伊，它们骨瘦如柴，双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不断地抽搐着。

　　本来它们的速度并不快，但越靠近两人，它们的反应就越是瘆人。有的将脖子拧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有的将手断开，那瘦骨嶙峋的手便自己动了起来，在四周胡乱爬行。

　　守约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旁的钰凯拉着他往路边退了退，让出足够的空间。同时他也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守约别出声。

　　离得近了守约才看清这群鬼影远不止这些，还有些跟在这群木乃伊后面，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僵尸片。

　　尽管经过两人身边时有些异动，但它们却也只是四处晃了晃脑袋，扭了扭脖子，就继续往前走。这模样似乎是看不见他们。

　　等周围的雾气慢慢散去，钰凯才开口解释道：“有些小路是专门为孤魂野鬼开辟的，但总会有过路人闯进来。一般来说，只要进来，就出不去了。因为这种路毕竟是给死人走的。”

　　“那我们刚刚……””

　　“这个啊，不过是一点隐匿身形跟气味的小术法而已。”

　　钰凯指了指面前小路：“这上面的鬼应该已经走完了，走过这条路就可以回到三清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