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五）

终于，纵使红衣女人力气再大，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也不能持续太久，她很快就开始喘气，香汗涔涔，渗透了衣衫，手上的动作也逐渐缓慢下来。

机不可失！季抽出怀中的小刀——他在夜行衣夹层中藏了许多暗器，以备不时之需——迅速掷了出去。

小刀飞出去，直袭女人面门。季抓紧手中长刀，蓄势待发，女人所持兵器，优势在距离，一旦她被飞刀扰乱，防御出现破绽，季就可以冲上前去，一刀砍下她的头颅！

女人看着飞来的小刀，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活该，这下轮到你了吧。季以为计划要成，心中窃喜。未曾想那女人竟又很快镇定下来，手上动作有条不紊，铁锤仍舞得虎虎生威，甚至愈见力度——她竟是丝毫不躲。

坏了！季心中大骇，在他的计划里，飞刀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在后面的突袭。如今佯攻不成，他却早已摆出突击的架势，来不及变招防御，他被铁锤狠狠击中胸口，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已移位。

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背部传来一阵震荡般的剧痛，眩晕了一会儿，他看见了漫天星辰，这才明白自己是从树上摔下来了。

那女人也从屋顶上落了下来，如来时一样轻盈美丽。然而她脸上不再是冰冷的骄傲，而是笑颜如花，纵使脸色苍白，仍不掩天姿国色。

季这才注意她身上插着几只飞刀，血液涓涓流淌在衣服上，因血和衣衫都是红的，一时竟难以辨别。

女人笑着倒下，像熄灭的火，那几记飞刀终究是伤到了她。几个侍卫把她抬走了。

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四周火光冲天，说话声苍蝇般扰人——包围圈已经形成了。

季苦笑，明白今日是困兽之斗了。

侍卫们手持武器，面带警惕，一步一步地接近。他们都身着重甲，高大魁梧，恍若金刚。他们的身后是一排闪亮的箭矢。季知道，如果不是怕误伤同伴，这些箭早就发射了。

他伸手探探怀中，欣慰地发现还存有一些暗器。

他心下一狠，把暗器统统射了出去，瞬时十几名侍卫怪叫倒地。众人骇然，慌忙向后退去。

天可怜见，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自己确实是没有后手了，也许放弃挣扎，痛快受死更好些。

但若是真要死，又实在不甘心。

然而，再不甘心，他也是确实要死了，季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血气上涌，呼吸不畅，好像身上压了块重逾千斤的巨石。

他握紧双刀，冲了上去。

敌人有多少？他不知道，只觉眼前的人潮不断翻滚，呈现的人脸或恐惧、或凶恶，源源不绝。

他举起刀，向这些人脸狠狠砍下去。

断臂残肢飞舞，哀嚎声四起。侍卫们不明白，先前这刺客还是一只擅潜伏的豹，怎么现在突然变为暴怒的狮子了呢？招招致命、疯狂凶狠，刀光所至之处，血花四溅。

季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突围的出路在哪里？不知。宅子的围墙在哪里？不知。这般拼命，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依旧不知。他的眼里只能看见敌人，和他们手中寒光烁烁的武器。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挥刀，再挥刀。

季自己也并不好过，纵使技艺高超，双拳难敌四手，他依旧中了几刀，钻心的疼。适才那一锤以及高空坠落，也使他受了暗伤，内脏一阵绞痛。喉咙有一口淤血，不上不下的，或许吐出来会好受许多，但他咽了下去，继续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