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多日,沈长清和傅青书都心照不宣没提到前日的侯之道歉这件事,选择性的失忆了。
殊不知人的伤痛并不是只字未提就会忘却的,伤口会结痂,心里的印记会尘封。它需要在一个特定的机遇下,经过一系列的大彻大悟,不经意间的大喜大悲,然后彻底挣脱束缚,迸发出惊天的恨意。
日子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波澜不惊的水面忽有蜻蜓点水掠过,点动一方涟漪荡漾,如水的岁月悠悠并不清静无为,时有时无的际遇穿插其间,惹人生厌。
今日是傅青书执教,自从穿书以来傅青书一直保持着高贵冷艳的严师的人设,只是这人设一贯是面对沈长清才实行的,所以他在整个璇玑上境待人一向宽厚,不论对方是谁,逢人便面带微笑,一副和蔼可亲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一众弟子对他颇为敬仰。
高台之上,傅青书还是以往的装束,一身黛蓝长衣,由于身量高挑,硕长的外衣耷拉在脚边恰到好处,腰带紧扣纤细的腰肢,鬓角的碎发一并打理好整齐的束在耳后,面色红润,气色很好。
校场上,一干子弟听从他的指令整齐划一的修习,傅青书缓缓渡步,一手负于腰间,一手贴于腰侧以下,指间笼罩在宽大的袖子之下,目光俯视人群。
高台之下的动静尽收眼底,傅青书轻微一瞥,瞧见了无怨,无怨身处旗阵中间,人前人后都围着人,白晃晃的一片,本来很难看见她,但是傅青书不知怎地,竟然误打误撞的被他瞟到了。
意料之中,无怨咬着牙比划着招式,抬剑的手臂时有颤抖,身形不稳,好在自己竭力挺住,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挺直了腰身。
傅青书不禁“啧啧”赞叹了一番,心道真是个又努力又可爱的好孩子。
转而移开目光,搜寻无悔的人影儿,眼神瞥了好几个方向,四处打量,可就是没瞧见无悔的影子。奇了怪了,按照傅青书对无悔的了解,无悔指定躲在旗阵后方妄想躲过他的视察,但是就没找到。
傅青书突然把目光一转,乍然一看,无悔正处于旗阵正前方,昂首挺胸的比划招式,一幅我很努力的样子,依着葫芦画着瓢,妥妥的C位。
傅青书看她装模作样好半晌,面上波澜不惊,一度无言以对。
傅青书默立片刻,须臾,又俯瞰高台下的旗阵,寻找沈长清的身影。
没等他找到沈长清,忽地,察觉到脸上有一点炙热,好似有谁看着他一样,傅青书循着那股奇异的感觉转移了注意力,不偏不倚刚好碰巧对上了沈长清的目光。
不知为何,沈长清直愣愣的看着他,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是盯,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被注入了迷药一般,堕入这无边的深渊中,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傅青书被他看了好半晌,感觉快被他看出花来了。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旋即,又抬手抓起袖子拭了拭脸,若果真如此,那他丢脸可就丢大发了,堂堂的傅长老一大清早顶着一张花脸授课,指不定被弟子们偷偷嘲笑成什么样了。
高台之下的弟子们都在修习,不曾把视线瞥向他,傅青书暗自松了口气,抬腕仔仔细细的擦了脸。
傅青书慢慢拾掇好,整理了衣袍,正了正了色,这才转危为安。
这下沈长清应该不会再盯着他看了,傅青书旋即抬首,目光一聚,轻咳一声,喉间滑动,当他再次把目光凝聚到旗阵中时,察觉到脸上的炙热并未消散,傅青书这下生疑了,沉着的眼色随即染上讶异,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嘴角上扬,疑惑的与沈长清对视。
旗阵中的沈长清察觉到他的动静,猛然回神,瞳仁中的眼白霎时蔓延,嘴角抽动,面庞上浮现不安,旋即低下头,慌不择路的避开他的目光。
傅青书更加诧异了,一手慢慢抚上脸庞,心道是自己长的太丑了吗?让人无法直视?可是他一向对自己颜值很有自信,虽说比不上帅到惨绝人寰的男主(长大后的男主),但是吊打一众小鲜肉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青书脑子立马蹦出另一个奇葩的想法,难不成沈长清是在偷看自己?这下傅青书可想不通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偷看的,修长的指间仔细摩挲着脸庞,疑云浮上心头。
青天白日之下,也谈不上什么偷看不偷看的,许是他脸上真的有什么脏东西,这才被沈长清看了好半天。募地,傅青书慢慢的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执教结束,白衣弟子纷纷作鸟兽散,三五成群的簇拥在一起,结队往饭堂用膳。
少倾,校场的白衣骤然不见,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影儿处在边缘,余下弟子与他行礼道别,傅青书颔首示意后,便缓缓迈着脚,信步离开了校场。
途径校场外围,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傅青书溘然放慢了步伐,从容不迫的停了下来。
身后的动静也跟着停了下来。
须臾,沈长清喊了他一声,“师尊……”
傅青书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他,语气却略显温和,“不去饭堂用膳,你跟着我做什么?”
好半晌,沈长清不答反问:“师尊为何不去饭堂用膳?”
傅青书言简意赅道:“我不饿。”
沈长清想了一会儿,一字一句的道:“师尊不是不饿而是没有胃口吧。”
说实话,还真被他说中了,傅青书之所以不去饭堂吃饭是因为真的没什么胃口,本来在21世界待的好好的,偏偏要写个文把自己坑了,然后转眼就到了这个世界,没有个三年五载还真就吃不惯这里的饭食,也不是饭堂的油水不够,而是自己胃被自己养刁了,吃什么都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傅青书默立半晌,没有反驳他的话。
不知为何,感觉身后的沈长清似乎笑了一下,从鼻翼里“哼”了一声,旋即一道:“师尊既然没有胃口,那我就为师尊做点开胃的羹汤吧。”
少年的声音好似充满了魔力,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傅青书腿脚像灌了铅似的,如有千斤重,很难迈开。
傅青书心想,沈长清既然有心为他做点汤,那么不如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芥蒂,想到这儿,傅青书心中明了,便欣然应允了,“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