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顽疾02

夙胤言生“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温客行“不记得。”

夙胤言生“认真点回答！”

言生以为温客行在敷衍自己。

温客行“你会期望一个都还不记事的孩子记得什么吗？”

夙胤言生“呃…也对。好吧，改说说发病时的感觉。发病时哪里会痛？痛的程度激不激烈？是怎么样的痛法？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还是像脑子碎大石那种碰碰碰的闷痛？不然就是像被野马踹断头骨的痛？”

温客行“就只是单纯的痛。”

他没被人揍过，也没脑子碎过大石，更没让野马踹断头骨，言生说的那些痛法超乎他贫瘠的想像。

言生皱皱眉，再追问。

夙胤言生“痛起来的时候是哪里最严重？”

温客行“心吧，还会喘不过气，但我不确定，因为通常我都是昏过去。”

夙胤言生“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

温客行“这就是我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

他露出好抱歉的神情。

夙胤言生“你…你有没有被大夫挥拳打过？”

不要以为大夫都有好修养！

温客行“没有，也不想。”

夙胤言生“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温客行“好吧，我再回想看看…”

温客行闭起眼，陷入沉思，瘦削的面容因长睫掩盖住黑亮的眼珠子而只剩下白惨惨的脸色，他掀扬着唇角，像想起了些什么。

温客行“痛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粗话，可能也在诅咒着什么人，大概就像传言中女人生产时会发狂谩骂丈夫那般吧——这样讲你又会想打我，嗯，我再想想该怎么说…那种痛，像脑袋被人揪住，用五根指头紧紧的、紧紧的收握住，像要捏碎捏烂，然后…后头我就晕得不省人事，再醒来都只剩下残余的小小扎痛，扎痛就像你方才针刺的那样，不太清晰，还能忍耐的。”

　　呜。

　　怪异的哽咽声让温客行睁开眸子，却看见言生捂住口鼻，眼角有泪。

温客行“你哭了？”

夙胤言生“我也不想的。你、你就不能说得高兴一点吗？”

言生胡乱挥手拿袖子抹泪，嗓音哽抖还不忘怪罪怪罪他，也不管自己提出了一个多无理的要求。他吸吸鼻。

夙胤言生“我一半遗传到我父亲的心狠手辣，一半遗传到我母亲毫无节制的心软…像现在，我明明觉得听到你说脑袋像被人揪烂那种痛让我非常高兴，想到我将会亲手治好它，我就爽快得想笑、兴奋得想转圈圈跳舞，但是眼泪就是关不住…等一下，我马上就哭完了！”

呜呜。

他也不想这样，全怪他的父母，个性天差地别，害他这个儿子搞得像性格分裂，时而见人可怜就莫名喜悦，时而又边治病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他可以面不改色将屠夫的手剁下，再将手指一针一针缝接回去，也可以哭得比病人更惨烈的替跌伤膝盖的小顽童涂抹药膏。

温客行“我还以为你是心疼。”

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自做多情。

　　果不其然，言生听见他这么说时马上抬头看他，彷佛温客行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夙胤言生“心疼？不会。”

　　所以，刚刚只是听见他在陈述旧疾发作起来的痛时，那没有意义的泪水又滚滚滴落，如此而已。

温客行“医生不都该有悲天悯人的慈心吗？”

夙胤言生“抱歉，我家正好就有一个不悲天也不悯人，却偏偏一身本领高得吓人的坏医生。”

温客行“如果不悲悯病人，又怎么会尽力救人呢？”

夙胤言生“可能只是觉得救活一个人还满…”

他低着脸，状似沉吟，想了好久才扬起头，对温客行露出突然顿悟的笑。

夙胤言生“有趣的。”

温客行“有趣？”

夙胤言生“嗯，有趣。我觉得和那些疑难杂症对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看到病人脸上的痛苦减轻，我很快乐。”

这些，在他眼里就是慈悲，虽然言生似乎不这么认为。

温客行“那么，看来我会是你短期内最大的乐趣。”

夙胤言生“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哪。”

别在他还没享受太多乐趣之前就两腿一伸，这样他会追到地狱里去砍死温客行。

温客行让言生逗笑了。

温客行“我会尽量让你高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