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落脚何处,这么久以来,言生倒真忘了关心一问。
或许,下意识里,逼自己别管那么多,总觉得…干涉他越多,越非好事。
对他太过关心,一步一步,超出了朋友范围。
先是管吃管钱,再来管住管睡,日后,还有什么能不费心去管?
只管了吃吃喝喝,他一个穿过来的人,人生地不熟的…等等,他刚说,他睡在他家屋顶?
夙胤言生“我家屋顶怎么睡人?没枕没被,屋瓦又脏又硬又不平坦,你是鸟吗?”
筑巢筑到他头顶上了?
蓝忘机“不难睡的,我觉得极好,而且还能听到你哼歌…”
他都是边听着他的歌声,愉悦入梦。
言生在家做饭时、洗漱时,确实会胡乱哼唱些曲儿,全是不成调的东西。
言生忍住想揉眉心的冲动。
夙胤言生“你怎么上去的?呀…窗边有棵树,你爬树的吧?”
他没吭声,明白这个问题,不好诚实回答。
言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气他傻,也笑他傻。
边上的周子舒心中暗想。
周子舒(回去就把那树砍了!看你丫咋爬?)
夙胤言生“前几天,夜里倾盆大雨,下了许久,你就呆呆在屋顶上淋雨?”
回想那夜,雨声扰得他睡不好,雨势颇惊人。
蓝忘机“嗯。”
他又是那副无辜神情,温驯点头。
没说的是,雨水沾不着他半分。
言生叹气,为他的不知变通。
夙胤言生“你怎不敲门,求我留你躲躲雨?”
蓝忘机“我怕你生气。”
更怕那两个妒妇。
蓝忘机的口吻,简直像个委屈至扱的小媳妇。
夙胤言生“你淋了一夜雨,不晓得寻个地方遮蔽,挨骂也是刚好。”
言生朝蓝忘机臂上一拍,相当使劲,权当泄愤。
光思及他绻在被窝,盖得浑身通暖,含光却在屋顶,任雨洒淋。
这货,半点不让人省心呀!
几岁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欠骂!
周子舒觉得两人话题重点偏离,有必要出声提醒提醒。
周子舒“呃,言生…他该骂的是不轨,不仅跟踪你返家,还徘徊于你住居附近,我们三人独居,怎知他是不是在寻找时机,意图闯入咱家行窃,或是更龌龊——”
夙胤言生“哦。”
言生随口应应,听得不怎么上心。
三人还叫独居?天底下有谁会不怕死当着鬼谷之主与杀手头子的面行窃?怕不是活得不耐烦。
周子舒所言那些,旁的人都不敢做,而含光…蠢到一定想都没想过。
他跟着他回家,选择他家屋顶睡,十成十就只是无处可去,外加太依赖他,没有第二个原因。
周子舒“况且他形迹可疑,我尾随他时,他竟由我们几人眼前消失无踪,快得犹似妖物…”
周子舒仍想警告言生,要他对蓝忘机产生防心。
夙胤言生“妖物若像他这样温吞,早早就饿死了!”
他才不信含光动作能快若妖物,若突然消失在阿絮眼前,应该是失足摔进哪处坑洞,错被当成使出隐身术,哈哈。
瞧,他遭他贬低调侃,也只会傻笑,当妖当成他这德性,未免太惨。
周子舒“言生∽”
夙胤言生“好了好了!阿絮,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跟客人约好要到府看货,不能与你多聊了,先走啰。”
后头那三字,同时是说给蓝忘机听,要他背起货匣,快跟上。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周子舒“言生!”
他根本留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言生领着人跑开,全然不买他的帐、不听他的劝。
“小心他”三字语音未尽,化为一声长叹,吁吐而出。
*
晌午一过,远方灰蒙蒙厚云,层层席卷过来,布满天际,掩蔽晴空,沉重得似要压迫下来。
少掉日芒照耀,白日转为暗淡,近乎傍晚来临时分,隐隐还有闷闷雷声。
看来,等会儿要下大雨了。
街市上,人潮渐少,大伙也知道,赶在大雨倾盆之前,快快办完事回家,否则雨势一大,说不定得受困哪处屋檐下,进退两难。
蓝忘机也有件进退两难的苦恼。
他筑巢于言生家屋顶一事,可后来言生只字未提。
他不确定,今晚能否继续睡在那儿。
他不需要睡眠,亦不在乎周遭环境优劣,荒野他待过,水泽他也能横卧,之前,更曾栖身树梢!
未遇上言生之前,他随心所欲,随遇而安,随处皆好。
第一次跟着言生返家,是因为他在他身上,嗅得一丝妖息萦绕,很浅,很淡,很微弱。
若非他总是专注言生,也会错过。
虽然后来未发现异状,许是自己多心,他坐在他家屋瓦上,正欲离开,却听见了,言生轻轻哼歌。
屋里,燃上一盏油灯,他低头串珠链,准备明日摆进货匣兜售。
嗓,软软的,甜甜的,莫名教他心悦。
若是能忽略那两个男人就更好了!
蓝忘机听着,脑中勾勒言生此刻模样,知道他一边忙碌,一边乐在其中,烛火焰光,淡淡镶嵌他白皙面庞,笑靥定是无比灿烂。
他听着,不由合眸轻笑。
与言生相隔之距,不过薄薄几片屋瓦,竟让他觉得遥远,恨不能将它们捏个粉碎,再不能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