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她只能和父母一样，四处打工。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爸妈两天吵得架比过去两年吵得都多。我真怕他们吵着吵着就散了。”

“我去工厂做过女工，就是缝衣服的内衬，一天下去累的手都抬不起来，每天回到家碰到枕头就能睡着。即使这样我也不敢放弃，因为赚不到钱我们家的房租都交不够。有一天，我在缝衣服的时候，那个机器突然毫无预料地砸下来，我的手被贯穿了一个洞。”

“我流了好多血，我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的手，心里想着为什么砸的只是手而已……直到身边的工人看到我之后开始尖叫，那个时候，已经连痛都感受不到了…….”

安粲低头，看到小北的食指上一个颜色很深的疤，难以想象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而言究竟有多痛。

“我的伤好了，可是爸妈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做厂工了，后来我就去餐厅，当服务员，我年纪小，大部分餐厅都不肯要我，后来终于有一家小饭馆要我了，一开始还好，可是后来就频繁有客人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端个菜，就有人在我的手上摸一把，那是个肥腻的中年男人，眼睛像猥琐的毛毛虫，扭曲地看着我。我就和老板说，结果老板说，让我忍着，因为除了这里，没有地方会要我……”

谈可搂住小北的手更紧了。

小北脸上的妆都花了，只是那双眼睛仍旧黑的发亮。

“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这个地方多好啊，一周的工资就可以付我家一个月的房租，就是下班时间晚了点……多付一个月的房租，我家就能再撑一个月。安粲，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吗？因为如果我不豁得出去，我就要继续领着微薄的薪水去厂里缝几百件衣服，去餐厅承受客人猥琐的目光和言语的骚扰……我没有办法，真的。”

“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还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可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小北惨然道。

明明什么都没吃，谈可的嘴里却苦的无法言喻。

他无力作出带小北走的承诺，他还只是个学生。

三人沉默良久，安粲道:“其实，我家的情况和你差不多，或许还要更差一点。我父亲是工厂的临时工，母亲是超市售货员，原本他们也只有微薄的薪水维持家用。后来我妹出生了，她被诊断为小儿麻痹症，永远只有三岁的智商，只能活在疗养院里受人照顾，我妈为此也下了岗。”

小北和谈可都怔住了，他们第一次听到安粲谈论她的家庭。谈可的表情露出不忍：“安粲，你……”

小北再难受，也被安粲这种自揭伤疤的行为感动到了，她摇头道：“安粲，你不用和我说这些的……”

最好的安慰，莫过于告诉对方，你还不是最惨的。季小北家再落魄，也曾经辉煌过，而不是像安粲这样，听起来就让人窒息。

她一早便知道，说出这些，会让听到的人眼里流露出居高临下的同情。当年妹妹刚出生的时候，母亲也曾向周围的亲朋好友哭诉，只是眼泪都流干了，也只能换得对方的一阵唏嘘，再奉献几抹同情的眼泪，却拿不出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