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转头向出口跑去。等待的寂静和肆闹的狂欢挣笼着全身,她奔过污浊的沼泽,穿越阴翳的丛林,跑向躲藏在萦萦迷雾后的归宿。受了伤的白兔,需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森林。
边伯贤沈御!
望向消失在尽头的身影,边伯贤想要触摸她的手停滞半空,想奋力追赶却寸步难行。申留真拦在面前,静观他的颓唐模样,可也于心不忍。
申留真别追了。
申留真你现在不够冷静,这只会让她更难过。
亲眼目送太多离去,申留真早已习惯,将一切担忧都沉淀于心。淡然自若的神情如清净的明月,隐匿黑暗中而不张狂。学会摒弃浮躁,才能更好地应对困难。
申留真我可以去找她。不过,你们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
边伯贤选择闭口不言。仅是那只言片语,难以排解他的烦闷和无奈。那双眼眸黯然无光,尽是抹不去的炽滟残阳。沈御的话在耳边一遍遍重播,他从未奢求任何付出,他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自己能做的只有将一切赋予她。
可他未谙沈御的心。
他无法继续游乐园的工作。只得跟着吴世勋的车来到医院。边煜然细小的脖子上贴着纱布,隐隐带有鲜红的血渍。
边煜然摇着腿坐在医院的过道。像是期盼已久,等边伯贤映入视野,他全然不顾自己的伤,一头扑向对面的人。他不再哭了,但眼睛红肿,像粉色的花苞。
边伯贤怎么样?还疼吗?
边煜然好很多了……叔叔,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淡漠的睥睨让边煜然缩了胆子。一双玻璃珠般黑白分明的眼,依然散发光彩,清亮的眉眼不禁让他想念沈御偎依于怀的模样。但小孩子又怎能与他感同身受,他不愿在边煜然多彩快乐的童年里抹黑。
边伯贤没有,你不要多想。
“嘟——嘟——”
手机屏上摆着冰冷的“市长”二字。他将边煜然交给一旁的护士,站在走廊尽头拨通了电话。
沙哑沉重的声线如同过期的烟草,升起星火时没有浓郁的香。听筒对面的人似乎使出全身的劲儿,用撒泼的架势叫喊:
“边伯贤,你怎么解释?!现在这件事已经在全安莱传开了,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前一个案子还没结,你又闹得满城风雨。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见边伯贤没有应答,对方短暂地歇了口气。前者实在不忍揭穿这般拙劣的把戏,疣冽利箭般的眸,一轰动便是沉雷作响。安莱俨然是一座根基腐败的城市,本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现在当事人将一切责任推卸于自己,不过是上演一场喜剧罢了。
边伯贤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边伯贤我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向他们忏悔。
边伯贤这些事您倒放在心上,前阵子最重要的缉毒行动,您却充耳不闻,真是……尽职尽责。
不想再听对方咄咄的辩语,在字节落下那一刻,他便按下了“挂断”键。但他又自嘲地笑起来,仿若凝滞的月光,惘然无措面对寂寥的黑夜。
接着是一阵频繁的消息提示音。是沈御。边伯贤从未这样紧张过,心中是不停息的悸动。是诀别,亦或是挽留?他始终敲不开那堵心墙。
沈御伯贤,我今天和申姐姐说了很多。
沈御原谅我太莽撞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沈御可我也想为你付出,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不想天天活在你的保护伞之下,不能自己决定任何事,不甘心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小丑。
沈御你见过我发病,那个恐怖的样子我自己都不愿回想。我知道这也是你的燃眉之急,可是,答应我好吗?让我做自己,让我摆脱掉你这样沉重的爱。
沈御你也要明白,我一直爱着你,永远永远。
他竟然哽咽了。恍惚中似乎又看到沈御铺满芒芒星光的眼,如同凛冬的朝阳,探向贮藏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