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发现自家帝君最近不太一样,不,是非常不一样——先是一脸镇定的告诉他们罗喉计都复活了,后有果决狠厉地处理掉了一批神官,一点没有当初刀子嘴豆腐心的影子。
青龙也发现腾蛇最近不对劲——以往成天惹祸的性子如今竟收敛的干干净净,每日要么就是闭关修炼,要么就是跟在帝君身边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但不管是帝君还是腾蛇,他们的变化都是从那日少阳之祸回来后才有的,司命跟四神兽便一直在猜测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天界各种阴谋论频出,司命的《三界恩怨录》上又多了不少新的素材。
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柏麟在从少阳回来后,腾蛇给了他一封信。
那封信是早前袁冰妍交给腾蛇的,让他在帝君归位后代为转交。而至于信中的内容如何,便只有写信人和阅信人知晓了。
——生者不渡忘川河,亡魂且饮忘川水。
自开世以来,忘川就凝聚着无法化去的怨煞之气,转生的魂魄饮的尚且是被处理过的忘川水,更惶提落入水中的生灵。
忘川河底,精简的木屋里躺着一身着白色云锦流云纹长裙的女子,面色苍白,裙边更是染上几分扎眼的血色。
这女子,便是柏麟这几日找疯了的袁冰妍!
那日,她与元朗在少阳秘境打斗,明明元朗已法力不支,却未想,他宁可自己折损半条命也要将她囚禁,不惜动用禁术,将她求于忘川河底,恰不逢时,袁冰妍被他丢到忘川中的时候,沉寂于此数千年的凶兽突然觉醒,袁冰妍拖着残破的身子,用差不多一条命的代价,将那凶兽打退了去,可她自己也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睫毛轻颤,苍白的姑娘睁开了眼眸,身上伤口传来的痛楚让她呼吸有些重。
“醒了?”一道温和周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袁冰妍抬眼看去,来人一袭杏色龙纹长衫,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源力。但让袁冰妍惊讶的是他的样貌——跟天帝一模一样!可天帝不是在昆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忘川河底,还把她给救了回来……
她眼中的疑惑与惊疑太过明显,玄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是天帝——玄灵。”袁冰妍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昆仑的那个……”
“此事,说来话长了……”
在玄灵温和的声音里,一个千年前的阴谋逐渐在袁冰妍面前铺展开来——两千年前,修罗王精心策划,于不周山制造了一场混乱,焚如城内收押的凶兽尽数逃出。玄灵作为天帝,责无旁贷的担起了除害追捕的重任。
逃出的凶兽中,有一只妖魇,名为听泽,取听生灵菏泽之意,本是造福三界的神兽,后来却因为汲收了太多怨念而渐失心志,被怨念心魔所控,开始夺人心魄,罪孽深重。
玄灵将其重伤后连同其他凶兽一同带回焚如城,却不想在返回途中一时疏漏让他将一缕元神散了出去。
而就是这一缕元神,在往后五百年的时间里不断蚕食玄灵的意识,直到一千三百年前,修罗一族蠢蠢欲动,连连挑起小规模战役,而恰逢彼时天界内部分裂整合,玄灵心力交瘁,于是在某一次战斗后被听泽联合修罗王偷袭,听泽剥离了他的先天命格,但他毕竟是天道钦定的天帝,无法直接抹杀,听泽于是在他身上打下枷印,囚于忘川河底,并且封印了他的命轴。
而此后的事,便是袁冰妍所知晓的了,听泽囚禁玄灵后自己登上了占了他的位置,主修大道无为,因着他与修罗王的约定,在修罗一族犯上天界时他并没有出手阻止,柏麟别无他法,只得肢解罗喉计都并造了战神……甚至到了最后,柏麟会被逼成那个下场,也是因为那个冒牌的天帝……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的确不对劲,袁冰妍看过原著,里面的天帝虽主修大道无为,却也不会事事不管,将天界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若是妖魇听泽的话,那么一切就解释的清了——玄灵是钦定的天帝,无法抹杀,只能剥离一部分命格并将他囚于怨气深重的忘川方能瞒得过天道,而为了长久的稳住地位不露马脚被天道抹杀,就需要一位先天神祇的神格,柏麟作为西方白帝,顺天意而生,他的神格自然是整个三界中最合适不过的了。
禹司凤之所以会提前恢复羲玄的记忆并且拥有如此强大的煞气,应该跟听泽也脱不了关系……
“我知你不是此间世界的人,但你既来此,想来也会是听泽计划里的一个变数。”
玄灵抬手,掌中出现一个卷轴,上面的金印跟柏麟的很像,却又不尽相同。
“这是你的命轴。神祇的命轴一般都是由司命看管,包括我和柏麟的。但是你的命轴却是在前几日你与聆荒战斗时由天道亲自降下的。”
“聆荒?”
“便是那日与你死战的凶兽。他本是灵山的守护兽,水麒麟¹,谙悟事理,通晓天意,能力在听泽之上,万年前天下浩劫之时为了苍生以自身为载体,承载了天下所有的怨煞之气,为了不使自己失控祸世选择沉睡于忘川。前些日子因为你的到来而苏醒。也是因为你,得以恢复神智。”
“天帝,这是何意?”袁冰妍看着玄灵眸底浅淡的笑意,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我的命轴已经被听泽的因果侵蚀的太久,命格和神魂都已经背负太多了的冤孽,气数将近了。你是三界的白帝后,更是聆荒认定的主人,现在,能阻止听泽的只有你了。”
玄灵将命轴放到袁冰妍手上,将她送出了忘川,“去吧,有聆荒在,忘川水对你不会有危害。天界和柏麟,就交给你了。若是吾儿执迷不悟,便不必留着他了,天界,不需要一个只醉心于权势与阴谋的君主……”
玄灵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袁冰妍心里突然漫上满腔悲哀……为玄灵,为天界,也为柏麟……
“修罗一族已经攻上天界了。”威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袁冰妍坐在聆荒背后,心里紧了紧,“聆荒,对上听泽,你有几分把握?”
“他身上有玄灵的命格和灵气加持,加之吾这万年来被煞气所致的伤尚未痊愈,但有你的神格助吾,胜率应在七成左右。”
“七成,足够了。”袁冰妍紧了紧手,看向天界的方向,胸中战意激荡。
柏麟,再坚持一下,等我回来……
天界,四神兽,柏麟还有腾蛇全都在天门前抵御攻上来的修罗族,奈何敌方攻势太猛,柏麟他们逐渐法力不支,在接下罗喉计都一击后,柏麟踉跄了几步,青龙连忙扶住他,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帝君,避一避吧。”
“避?为何要避?该避的是他们!”一道清丽的声音自远处天边传来,一抹碧蓝色的兽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几息之间便到了眼前。
威风凛凛的水麒麟踏着风落在天门前。麒麟背上的姑娘跳了下来,落在柏麟眼前。
姑娘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整个人风尘仆仆,眉目间却是带着光的,凌厉的星麟剑提在手上,笑意盈盈的看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