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

夏莳转身，漠然的目光穿过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

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并不像她的声音一样冰冷。如果在场有人能分心去感应的话，那是一种平和又浑厚的力量，看似普通却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力，在交手的两群人之间筑起了一座无形的隔墙。

林染又不合时宜地发挥起了丰富的想象力：

林染夏莳，你可以在他们中间变出一棵橄榄树。银色的枝叶，金色的果实，看见它的人都不会再生出征战之意。

夏莳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林染尴尬地微笑着，闭上嘴。

夏莳（面向人群，吐字清晰）我们的力量不是用来伤害朋友的。

“朋友”一词却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冷圈来的异端，也能算朋友了？”有人开始嘲讽，居然得到不少附和的声音。

“热度高就更高贵，这又是什么道理？”另一边的人数显然不够多，但质疑的话语也很是响亮。

林染（愉快地抱着双臂看戏）这些应该不是你们“原创”一派的文手？

夏莳原创和同人只是不同的喜好，并无门派之说。

夏莳冷圈热圈也一样。

林染（赞同地点头）理论上都是人人平等的。

“平等？简直是笑话！”

“热圈”的队伍里，有人喊出声来。那位少年愤愤不平地走到夏莳面前，手指间仍然有电蛇游走，刚才用落雷劈向人群的似乎正是他。

“天下有谁不知道我们弘和岚是官配？一群就知道拉郎的无名之辈，也敢来出风头！”

林染我不知道。

林染试问这是哪部作品里的？

那少年万分震惊:“不会吧不会吧还真有人没看过？”

林染（委屈地望着夏莳）好不舒服啊，这个语气。

夏莳你没错。

夏莳（淡然地看向那个怒气冲冲的少年）你们自以为的热度可能不意味着人尽皆知。顺带一提，用这种态度是没办法吸引别人关注作品的。

少年脸色有些发白，欲开口辩解。

夏莳（抬起右手，示意他稍等）冷圈有什么话要说吗？

“冷圈”那一侧的众人推推搡搡，最后用猜拳的方式选出了一个女孩。因为过于紧张，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话不能说得、呃、太绝对，我们觉得，那个，岚和梓也挺有cp感的……”

夏莳耐心地听她列了十几条理由后，平静地问：

夏莳除了这些，你们为他们产了多少粮？”

议论和争吵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夏莳我不知道今日之事的起因——

“还不是因为那个拖更了好久的作者，终于发了新章。”有热心群众跳出来科普。

“其实这个文本来是走剧情的，没有明显的感情线，但也不知道是文手突然脑洞大开还是看同人火了想蹭，所以新章嘛，你们懂的。”

夏莳（真诚地点头致谢）对于冷圈和热圈之争，诸位又怎么看呢？

事实上，站在一旁围观的人要比代表热圈和冷圈来对线的文手加在一起还多。不过，他们的意见往往被忽略了。

他们不是有奇异能力、能重新演绎故事的文手，却是占据这座城市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同样有评价作品的权利。

人们似乎都陷入了沉思。突然，有个口直心快的孩子大声说：

“他们吵架的时候，能不能别拉我们来看？”

两个阵营的文手都哑口无言。一片寂静中，林染开心地鼓掌叫好。

夏莳（无言地给她递了个眼神。）

林染（笑意丝毫未减）换成我呀，天天听他们一有空就念叨谁和谁是一对，可真受不了。

林染我肯定要问：“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故事”视为生活唯一的意义。就像你说的一样，为了这种事斗来斗去，他们不用吃饭的吗？

“可你圈的新文明明就是恶意擦边！”

“照这么说，你们也‘借’了不少冷圈的梗吧？”

“是谁看完了尤思楚大大的更新就开始酸了？”

“先热烈庆祝官配胜利然后嘲讽对家、攻击角色的明明是你们吧！”

夏莳因为林染的话有片刻的分神，两边的文手立刻见缝插针地开始互怼。尽管这些指责仔细追究起来，也未必能分出孰是孰非。

夏莳假如人人都这样在意“正统”与“异端”，那与普通人有区别的我们又成了什么？

夏莳但你们要是想分出强弱，我确实有一个办法。

不少人竖起了耳朵，听夏莳不紧不慢地讲述：

夏莳我路过一座城市时，那里观点不同的文手或是分别拿出自己的作品论道，或是轮流产粮设宴款待来客，而不会聚众闹事、伤及无辜。

夏莳你们可以用真正属于创作者的力量说话——笔胜过剑。

这些话似乎让被冷圈人推出来的那女孩倍受鼓舞，斗志昂扬地冲着正对面的少年喊道：“我们堂堂正正地比！”

“啊这啊这……也不是不行。”少年的语气不算特别友好，但话音未落就忍不住开始偷笑，“这次活动叫什么？产粮大作战？写文之乐？”

……

林染（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堆篝火边，托腮凝望着夏莳的脸庞）不加入他们吗？

夏莳我喜欢安静，你知道。

林染他们说的那本书很有名吗？你的书房里没有。

夏莳她的书，也配？

夏莳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本书还没完结。离了别人的创意，尤思楚……

夏莳（笑而不语。）

林染（看了一眼火上烤着的黄澄澄的圆形馅饼，默默地咽下口水。）

小饼外形精致，表皮光洁，中心还点了一枚红印。

夏莳可以。

温暖却不十分烫手，正适合夏末秋初逐渐转凉的天气。饼皮层层起酥，肉馅饱满，咬开时爆汁；榨菜增加了爽脆的口感，细嚼有微甜的滋味。二者融合，将咸鲜香气发挥到最佳。

林染（眼中闪闪发光）我喜欢这个故事。

夏莳这种点心大多是甜的，我用了咸的馅心，可也算是异端么？

夏莳（自语）那本书，说是乱世纷争中的群像，让她来写，却还是落到那些玩弄权术者的情情爱爱上。她甚至也能准确把握读者的心理，知道写什么才能挑拨他们争吵不休。

夏莳若有一日，还能轮到我写……

她的目光迷失在跳动的火焰深处。

林染那就像这个故事一样，会描述很多个被时代的尘埃压倒却又挣扎起身、认真经营自己生活的人。

夏莳（轻舒一口气）仔细一想，今天劝他们有点太容易了。

林染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鼻音。

夏莳你是不是偷偷影响了他们……罢了。

林染（调皮地眨眼）那夏莳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管别人的闲事了？

夏莳从遇到你的时候开始。

林染低下头去，又咬了一口圆饼，含糊地说：

林染它完整的样子，好像今天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