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如果你是梦着的人，我就是你的梦；如果你渴望醒来，我就是你的渴望。——《诗集》

“来我这里。”

夏莳和林染站在河边，蝴蝶翅翼上携带的讯息让她们困惑地面面相觑。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讨论“这是谁的邀请”之类的问题，蝶翼骤然在眼前放大，遮蔽了星空。

夏莳(警告的眼神)想干什么？

林染(轻轻拥住夏莳)太黑了，我害怕……

夏莳松手。

林染(失望)哦。

林染夏莳，这也是“文手”的力量吗？

夏莳我们现在，可能是被拉到了谁的“脑洞”里。

夏莳就像你之前对我做的事一样。

林染是谁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夏莳(叹气)你也知道很危险吗。

夏莳低声念了句什么，眉心处的一点光芒化作萤火，在黑暗的空间内幽幽亮起。

两人正处于一个类似洞穴的地方，洞穴的深处不时传来风声。

林染夏莳，你有没有闻到花香？

夏莳(神色凝重)没有。

林染啊，那就是我感觉错了。

林染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到里面去看看？

林染(拉了拉夏莳的衣袖。)

夏莳你好像很积极的样子。

林染万一是什么愿望之神显灵呢？

夏莳(确信)没有“神明”这回事。

林染总之，来都来了！

林染说不定很快就会遇见什么大人物，送给我们一本——

夏莳《论文手的自我素质与修养》？

林染(迷茫)这本书夏莳不是有了吗？

夏莳……少说两句。

林染你看这个。

夏莳一棵枯树？

林染(蹦蹦跳跳，伸手去够枝条空无一物的顶端。)

一个色泽洁白如玉的果实，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夏莳(用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你是怎么看到的？

林染夏莳想知道吗？我的能力是——

夏莳能力这种事，是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

林染(声音中带着笑意)夏莳可不是“别人”。

夏莳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呢？

林染也对，毕竟是在别人的脑洞里。那我们回家说。

她把“回家”说得如此自然，夏莳一瞬间竟忘记了纠正。

林染这个没毒吧。

夏莳(接过)是雪灵树的果实，没有毒。

夏莳它本身没有味道，却是承载“故事”的好材料。

林染也就是说，这个果子的味道是由“故事”决定的？

夏莳是，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

林染(立刻掰开果实，分了夏莳一半。)

林染能吃就行。

夏莳(冷笑)你今晚吃了不少啊。

林染我有预感，这个果子是我们出去的关键！

林染数到三我们一起咬下去——三！

林染(咬了一口，嘴角抽搐)好苦……

夏莳(无话可说，试探性地尝了一口果实，微微皱眉。)

苦涩中却也融了一分植物汁液的芳香与甘甜。

一幅画卷在两人眼前徐徐展开。

林染是“故事”在精神世界里的特殊效果吗？

夏莳我倒不太熟悉这种方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画中的那片花海，吸引了她们全部的注意。

某个春日的黄昏，少年坐在自己亲手种下的花田中。

他细致地观察着身边的小小花朵，直到天边的晚霞褪色，太阳最后的光辉隐匿于云层后。花瓣合拢，纤细的植株垂下了头。最终花朵落入泥尘，静默无声。

“只愿向光而生……我种的这些花，只有一日的生命。明天依旧会有新的花朵盛开，但逝去的生命并没有留下痕迹。”

少年起身，行走在逐渐变为荒草地的花田中。

“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全力绽放的美，却无法在世间留下痕迹……那么我究竟为何而活？我的‘创作’又有什么意义？”

夜里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你想要知道吗，这一切的意义？”

少年很快锁定了声音的来源，他俯身望向草茎上栖息的一只蓝蝴蝶，笑道：“当然想。”

“若你迷失于梦境，我会把你的灵魂留在画中。”

蓝蝶振翼飞向夜空，少年被卷入一个漫长的梦境。

在梦中，他变成了一只蝴蝶。

他忍受了幼年时遭遇的冷眼，咬牙坚持过破茧的疼痛，躲避着天敌的捕食，在风雨中努力寻找安身的栖所。他听见人类赞叹自己彩色的鳞翅，但对他来说，只是维持生存就已经要费尽所有的气力。

最后他飞入了一片花海，那是他见过最明丽绚烂的色彩。可当日落时分，花朵凋零，蝶翼上的光芒也随之陨落。他又变成了花田中怅然若失的少年。

“再看一眼花海”的愿望，开启了一次全新的轮回。

第无数次轮回结束后，少年站在荒草丛生的田野里，若有所思。

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作为蝴蝶或人类，你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少年笑容温和，如同春日的晚风：

“活着就是活着，不必追求意义。能看见这个美丽的世界，我已幸运之至。”

梦境破碎，空中飞舞的蝶幻化成为人形。

蓝蝶(托腮沉思)你是这样想的，我却不太懂。

对于她的出现，少年有些惊讶，却并不畏惧，他平静地答道：“只是我这样觉得，未必就对。”

“我要去走我的路，你也会有你的选择。多谢你，赠我这一场梦境。”

蓝蝶我也该谢你，教会我“创作”。

蓝蝶我看过你描画每一朵花开放的模样，听过你为她们念自己的诗……希望其中有一首诗是属于我。

蓝蝶不知道我能否留下痕迹，但我想像你一样。

蓝蝶你是不是要离开了？可惜了，我的第一幅作品里，缺了你的灵魂。

少年注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不是你真正缺少的东西。”

蓝蝶(不予理会)但我还是想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

“好啊，我的名字是……”

画卷上的一道裂痕，将落款处的字迹切割得支离破碎。

……

夏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遗憾)竟是这样的故事。

林染(歪了歪脑袋，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

林染(露出狡黠的笑容，向洞穴的更深处探头望去。)

林染蝴蝶小姐姐，确定不出来见一面吗？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浮现。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银色长发更是增添了一丝不属于人世的气息。

她空灵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慵懒。

蓝蝶我今天，感受到了强烈的愿望之力，却不知是你们中的谁。

林染也可能是我们两个？

蓝蝶睡了这么久，是该有新的“故事”了……

蓝蝶都吃掉了雪灵果，梦境的规则想来不用多说。

夏莳抱歉，有些话我们还是……

蓝蝶(打哈欠，看似随意地挥了挥手)你们能出来，再聊。

——引用声明

开头诗句引用自里尔克《时辰祈祷》，完整的段落为：“如果你是梦着的人，我就是你的梦；如果你渴望醒来，我就是你的渴望。我令你所有的荣耀大有权柄，我圆满得如一颗宁静的星，高挂在奇异的时间之城上空。”(译者：陈宁)

画卷里的“故事”，灵感来自“庄周梦蝶”的典故，但是主要情节差异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