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六

外面疯传，说是张筱春张老板死了。

张筱春看着沈应秋委屈巴巴告状的样子，笑了。

人是刚刚醒的，这次，他没耍角儿的脾气。

老师父见他醒了，便由着晓芸和师弟们扶回梨园休息去了。

昏睡了五天，这五天，无一人不是眼睛红红的。

刚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惨白的墙和天花板。

眨眨眼，看见了沈应秋。

接着听见沈应秋一声惊呼“醒了！醒了！大夫！”

检查过后，确认无碍了。被扶坐起来喝了些水。

沈应秋先是一个劲儿道歉，而后开始抱怨“外面那些嚼舌根的，都说你死了，我真想揍他们一顿！要不是我表哥拦着……”

“那我得谢谢你表哥”他接过话茬，对她露出了从未出现过的笑“手术费，我会还上的”

“还什么还，你朋友们帮你还好了”沈临川走近。

“什么意思？”他自然是一脸疑惑。

“我找过孟哥了，我要同你一般，捐些物件和前给前线”

没错，他拼命挣钱不是因为贪财，一是支持日常开销，台柱子不白叫。二是暗暗助力前线。为了保证物资和钱可以直达前线不被过手，都是通过孟哥。

前几天，张筱春还昏迷着，孟杨秦三人出战前来探望，沈临川才结识了孟哥他们。

“能让我为国家做些事，比还我钱好。”

眼角有些烫烫的感觉，却笑了。张筱春看着沈家这两个人“谢谢你们”

“中国人，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恢复极快，不久便能走动。只不过不能扮上做动作，素身也可以上台了。

今个儿晓芸生日。也是半年之期。

他返场是上了台，台下轰动了。

“张老板！张老板还活着！”

“张老板！快唱一段吧，我们这瘾犯了！太难受了”

“是啊！”

“我们加钱，您多给唱两个！”

……

二楼最好的舞台正前上方的包厢今个儿没卖票，晓芸和师父他们在那里。

晓芸今天状态挺好的。

早上起了个大早，给师父和筱春泡了壶茶，扫了院子。

大家都叫她别干了，她说“没事儿，我没事儿”

台上唱着，包厢里晓芸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悄悄的看着。手里攥着一张纸。

宾客散了，各个意犹未尽，感叹着今天票钱值了。

后台里，刚喝了口水。师父走进来“去看看”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发了疯似的跑向二楼包厢。

晓芸还坐在那，一动不动。

他迟疑着走向前，冰凉的晓芸闭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手里的纸上只有一句话：师哥，应秋姐很喜欢你，我也挺喜欢她的，我想让她做我嫂子，让她照顾你。

“好……好……”

他跪了下来，哭出了声。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明明……师妹……”他攥紧了拳头“师哥一定找到害你的人，给你报仇”

下了楼，眼泪也干了。

管家走上来，他看了眼管家“老陈，去，好好料理晓芸的后事”

“是！”

老陈刚转身去办，就听一声响，回头，张筱春跌坐在地上，地上还有鲜血，嘴角也挂着鲜血。

张筱春用手捂着伤口处，面露痛苦……

随即，便晕过去了。

请了大夫，止了血，换了药，开了些汤药。

醒过来，依旧不说话，一句也没有。

第二天，给晓芸出殡，他起的最早，不，他没睡。

站在晓芸墓前“晓芸……师妹……师妹……”

刚刚进梨园的时候，虽然他是大师哥，却年龄偏小。处处受欺负，刚好同年，师父带回来了五岁的晓芸。

这个大哥哥带着这个小师妹练功，偷懒……

就像亲哥哥一般护着，疼着。

“哥哥我，没保护好你，本想让你喝点牛奶补身子，结果却害了你，哥哥对不起你……”

这是这两天，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孟哥，杨哥，老秦在一旁不敢说话。

应秋攥着临川的手，尽力抑制哭声，却抑制不住眼泪。

她心疼，心疼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心疼张筱春，自己精心护了十年的妹妹，比自己亲妹妹还亲的妹妹，离他而去了……

她想上前安慰安慰，可……连话都说不出，喉咙里似乎有个东西哽在那，吞不掉，吐不出。

……

至此，张老板日日上台，身子好了就重新扮起来。有一场下大雨，人们怕回不去家，便都跑回家了，台下没有观众了，他还在唱，一板一眼，丝毫不差。

他说，他必须唱，晓芸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