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哎呀呀，没想到策士还有听声辩位的神力。”翠绿的竹叶里映出人影，窸窸窣窣的声响中，一张少年的脸唰地窜出来，对江居繁顽皮地眨眨眼。

少年有一双漂亮的金瞳。容貌迤逦，身姿挺拔，发带束起的长发更显年轻气盛。若是平常，凭借江居繁的爱美之心也得多看几眼——只要对方不是刚刚才在朝廷上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曌国皇帝。

江居繁把眼神从那位秦小皇帝的脸上挪开，向对方行了个大礼，以表敬畏。没想到秦思禛并不领情。他若无其事地逗弄着身旁的竹枝，将竹叶上停留的雨滴弹弓似的弹到江居繁衣服上。还没等江居繁作出反应，他又没头没脑地开口：

“这儿的竹林是特有的常青嫩芽，我看也不过尔尔，连水滴都撑不住。唔，你喜欢这竹么？”

他歪头望着江居繁，全然不像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江居繁心中虽有疑问，还是浅笑着道：“竹自古以来都是风雅之物，蕴含君子之风，臣下自然追求。而且青竹衬明君，您的光彩也让这竹林更迷人了。”

“哈哈！好捧！”秦思禛笑出声来，江居繁感觉对方的笑声又变回了那种朝廷上特有的洪亮笑声，这使他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曌国国君不喜欢奉承。江居繁把得到的新认识记在脑海中，随后尴尬地干笑着道：“不过……在下心悦于竹还有一点难以启齿的理由……”

“竹筒饭……挺好吃的，不知大王有没有吃过……”

秦思禛眼光一闪，道：“这倒是个新奇玩意，改天寡人聘请你这位樟封的使臣指导指导御厨。”

江居繁愣了愣，自己哪里会做饭啊，更何况教厨师做事，于是连连摆手：“大王，在下能力粗鄙，不会做饭的。您就饶了我吧。”好在对方并不打算刁难他，只是用手指又戳了戳竹叶，“好吧，看来你软软小小的用处还挺大，做食物可是大事咧，我先喜欢你一下吧。”

他像小孩子过家家般倚在竹子上和这堆植物对话，时而像「可汗大点兵」般唤江居繁，惊得后者诚惶诚恐地不敢露一字一句。

经过毫无意义的闲聊后太阳已经完全落下，远处刚刚点亮的灯火照不透秦思禛的虚实明灭的脸。江居繁不知道这位少年君王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敢再和这种看不透的“敌人”再僵持下去，于是率先开口：“大王，太阳落山了，您是否该去准备晚宴了呀？”

“哎呀，樟封使臣说得对，那群老头估计在到处找我呢。那就待会再见咯……”秦思禛恍然大悟地松开手中玩弄的枝叶，做出一副要飞速离开的模样，却又在转身走几步后猛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江居繁，“你会来的，对吧？”

“当然，大人，樟封的使臣会在应到的位置上出现。”江居繁应道。

“哎呀，那就好。”对方莫名其妙地笑笑，“因为樟封的使臣也像这竹叶般软软缩缩的，我怕你‘簌簌’地飘走了，不敢出击呢！”

还没等江居繁理解这句话，他便慢慢地向皇宫方向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江居繁的视野中。

软软缩缩？说的谁呢？

江居繁轻轻叹了口气，吐出了一口劫后余生的苦。他迷恋地最后看了眼郁郁青青的竹林，而后往自己的住处方向走去。

方才那小皇帝手多，将自己的衣服都弄湿了，不及时更换，怕是自己这小脆身板挺不了一会儿就着凉了。现在回去更衣，应该是来得及赶上晚宴的早趟的。

一阵风吹过，江居繁终究还是打了个喷嚏。他哆嗦了一下，没有止步。

而远处的一双金色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背，眯起了微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