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尉迟晨珂

母子两人并排走在后花园的青石板小路上，小路两旁的大树纵横交错，树枝与树枝在一起交叉生长，此时正值盛夏，树叶长的翠绿且宽大，猛烈的阳光透过间隙，洒在地上，斑斑驳驳，一地碎金。暗影随树叶的飘动而晃动，犹如摇曳的繁星，与透过树叶空隙照射在地上的光点，交相辉映，并且众多的暗影和光点交替变换，形成了一片流动的星河。

　　邱寄芙：“可算知道回家看看母亲了？”

　　尉迟晨珂笑了一声，他并不打算将信中的内容告诉她，说：“这几年边关也不怎么太平，安槐时不时就要来骚扰一下，儿子实在走不开，这几日比较太平，儿子想爹娘想的紧，就快马加鞭刚赶回来看看。”

　　自从尉迟玟出事后，尉迟家也就剩他一个成才的了。大女儿尉迟玟能文善武，傲气大，从不知道认输这两字怎么写，求亲的人和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但是至今下落不明。至于小女儿尉迟妍...

　　后来府里突然来了一大群穿着宫廷制服的宫人，说是国师的人，专门前来找玟小姐。

　　夫妇俩一看是国师的求亲队伍，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久后尉迟玟就被送进了宫。从那之后坊前一直流传着关于国师和尉迟种种，什么国师亲自喂尉迟玟吃饭啦，帮尉迟玟洗澡啦，在御花园走累了就抱着她回寝殿啦，总之他们成为了京城的情侣典范。

　　虽是坊间流传，但司徒终对尉迟玟也确实如此，直到在成亲前发生的那一场变故后，一切都变了质，邱寄芙和尉迟漆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一身傲骨的丞相千金就此陨落。

　　他们也从没放弃过寻找，但是每每求见国师都被一句“正在查”搪塞回去，好不容易见到了也是绕来绕去从不说正点，一直拖到现在也不见国师府有一句答复。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邱寄芙就忍不住落泪，当初尉迟家是多么的风光，大女儿作为京城一颗最璀璨的明珠，被位高权重的国师求亲。

　　二儿子有幸拜了前柱国大将军为师，每次跟着将军从战场凯旋回来都会加官进爵嘉奖厚赏。

　　小女儿因为还没开始练武，加上年龄不是很大，长得又可可爱爱，在当时的樊屹城看来，她的耍脾气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行为，没过多久，太后的懿旨就传下来了，这门亲事也就定下了。

　　但是现在的尉迟家可谓是强弩之末，就好像一座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破屋，轻轻一推就能摔的粉身碎骨。

　　看着母亲又流泪，尉迟晨珂心中一紧，心疼得很。他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她，邱寄芙擦了擦泪，挤出一抹笑说：“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尉迟晨珂微微蹙起的眉头终是因为母亲的笑容放松了些，想到此行回来的目的，说：“母亲，妍妍呢？自我回来就没见她。”

　　一经尉迟晨珂的提醒，邱寄芙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轻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我正准备给你妹妹送粥呢，你一回来把这事给忘了。”

　　两人匆匆忙忙回到厨房，把粥重新热了一下，尉迟晨珂接过母亲手中的托盘，一齐向尉迟妍的闺房——千菘阁走去。

　　他本以为他看到的会是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涂抹抹，或者盘弄着秀发的尉迟妍，但他看到的却是被被子裹成粽子，头发睡得像鸡窝的尉迟妍。

　　虽说这是在家，并没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但尉迟晨珂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而邱寄芙像是已经习惯，一脸无奈地看着将托盘放下就去拉尉迟妍被子的尉迟晨珂。

　　沉浸在美梦中的尉迟妍感觉身上猛地一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看清来人。尉迟妍的房间采光很好，因为阳光太刺眼，眼皮就像被两块石头坠着一样，根本睁不开。

　　她伸手挡住些许阳光，勉强睁开一只眼看清了抓着自己被子的罪魁祸首，因为她在现代是没有哥哥的，穿到这里就突然多了一个，她也没见过这个哥哥什么样，所以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

　　凭借着原主本身说话难听讨人厌的性格，加上有起床气助纣为虐，尉迟妍猛地夺过尉迟晨珂手中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因为她睡觉从来没有脱光的习惯，所以她身上穿着亵衣，光明正大地坐起来与尉迟晨珂对视着。

　　终于尉迟晨珂败下阵来，说：“多大的姑娘了，都日上三竿还不起。”

　　尉迟妍嗤之以鼻，用手梳了梳头发，说：“我睡你的床了？盖你的被子了？我起不起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

　　尉迟晨珂早已习惯她这种被惯坏了的性格，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毛病，但对他说出来毛病就大了。

　　尉迟妍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不好，反而好的很。他俩从小就喜欢打闹着玩，尉迟妍对他说话也毫不顾忌，什么开玩笑的话都说过，但没像今天一样这么见外这么难听，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从话里听不出一丝开玩笑的味道。

　　尉迟晨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邱寄芙迅速反应过来，打破了僵局：“妍妍，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

　　看着两人的反应，尉迟妍内心有点没底气，莫不是猜错了原主和尉迟晨珂的关系？

　　无奈于两人的目光聚集在他她身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受够你了，从小到大你欺负我欺负的还不够吗？”

　　尉迟晨珂：“？？？”

　　邱寄芙：“？？？”

　　尉迟晨珂的头顶慢慢冒出一个问号，这话不应该是他说吗？

　　尉迟晨珂将被子扔到尉迟妍头上，没好气道：“尉迟妍，玩笑开够了吧？”

　　本来还在焦头烂额地为自己找台阶下的尉迟妍，闻言立马道：“够了够了。”

　　喝掉邱寄芙给尉迟妍做的粥后，三人准备一起去皇宫给太后请个安，顺便接下早朝的尉迟漆。

　　去皇宫的路上，尉迟晨珂和邱寄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内容大致是丞相府这边的状况和边关的状况，尉迟妍则通过小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派繁荣的景象。

　　到了宫门处，不老实的尉迟妍率先跳下马车，却看见守门的还是上次那两个守卫，立马又跳回去。

　　邱寄芙看着尉迟妍一脸迷惑，自从那次落水后，尉迟妍真的变了不少，无论是哪个方面。

　　尉迟晨珂真的活二十多年了没这么无语过，这个妹妹怎么就越长越傻了呢。

　　没等尉迟妍开口解释，尉迟晨珂已经下车走向门口了。

　　邱寄芙拉着尉迟妍的手赶忙跟上去，还不忘指责尉迟妍刚刚的所为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尉迟晨珂从腰间取下一块外形和殷离的一模一样的玉佩，这次她看清了上面的刻纹，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

　　还是像上次那样，一个人拿着玉佩翻来覆去地看，另一个恨不得趴在尉迟晨珂脸上看。

　　就这样三人顺利进了宫，尉迟妍看了看别在尉迟晨珂腰间的玉佩，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个东西？”

　　尉迟晨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翻了个白眼，说：“每个皇亲国戚，正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都会有专门分发的玉佩，你敢说你没有？”

　　尉迟妍回了他一个白眼，在心里“啧”了一声，郁闷得要死。

　　不了解这个国家的规章制度，摸不清原主和她家人的关系，干啥啥不行，成烦人了。

　　来到天寿殿，殿门紧闭，平日守在门口的侍女也都不在了，问过在后宫掌管杂物部的姑姑才知道，太后去大昭寺焚香了，三人便朝大昭寺赶去。

　　都说不耻下问，尉迟妍随口问了句：“大昭寺？没听过。”

　　邱寄芙：？？？

　　尉迟晨珂：？？？

　　邱寄芙和尉迟晨珂面面相觑，总觉得尉迟妍这孩子有大问题。大昭寺是何等地，家喻户晓人尽皆知，除非不是燮国人。

　　尉迟晨珂停下脚步，拉住尉迟妍就是一顿囔囔：“你没睡醒吗？大昭寺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上次落水脑袋里的水没倒干净吗？还是...”

　　“你停停停！”

　　尉迟妍伸出手打断尉迟晨珂，然后双手合十，对着他鞠了个躬，继续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激动，不就是寺庙嘛，开个玩笑看把你急的。”

　　尉迟晨珂被气笑了，胡乱在尉迟妍的头上揉了一把，然后撒丫子就跑，尉迟妍则提着长裙迈着小步子追上去。

　　邱寄芙看着像小孩子追逐打闹的两个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这姑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天不气她哥哥几次她就不姓尉迟。

　　大昭寺的门很是气派，与皇宫不相上下。正朱红的大门，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全都沐浴在太阳照射到的金光之中。

　　此时正值中午，前来焚香拜佛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刚出来两个人就又进去四五个人。

　　大昭寺是大燮国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百姓们朝佛的圣地。这时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赶到这里，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天天如此，以致使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虽说寺庙内人山人海，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绕过同一个地方，那就是摆放着如来佛祖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在大昭寺的正中央，人们要去不同的屋子拜不同的神佛，这里是必经之地，而且谁会不拜如来呢。

　　若是在平日里，人们肯定会先来拜一拜如来，焚几根香后再去拜其他神佛，但今日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