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
凌晨一点半被热醒,是真的热。额头胳膊上都是汗珠,困到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时迷迷糊糊关了窗户和门打开了空调。
没注意温度,也不想盖被子。
没成想这一折腾反倒把睡意耗没,眼皮仍旧沉重,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摸索出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微博不知道想看些什么,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惊觉昨日晨起一边刷牙一边追剧时手一松给新贴的膜摔出了一道细长的裂痕。
怎么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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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朴灿烈是个冬天。
我是北方女孩儿,不习惯南方带着湿气的冷,这鬼地方没有暖气片,靠着空调暖和起来的房间要人待不下去。
来南方上大学本来就是个下下策,我本想去北京的,那座繁华的大城市毕竟离家太近。我想逃离我的家。
虽然来自北方却出奇的怕冷,到了冬天就要全副武装,羽绒服帽子上的毛飘飘扬扬挠我的脸,好痒。
我就这样出神。我很爱出神。
于是就撞到了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却很壮实,身材很漂亮,脸蛋更是。
南方很少飘雪,不然这个时候该飘起雪花来的,毕竟是一见钟情的时刻。
其实我为人抑郁,我早就知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和谁结婚。
但人生总有意外,这人突然就闯进来了,带来兵荒马乱,填充了我多年以后不知后悔还是怀念的回忆。
日光有点干,冬日里不显得刺眼,是他先对我说的话。
我的那所大学很美,即使到了冬日毕竟也有些许耐寒的花儿开放,更何况南方就算有些冷,倒也不算非常冷。
其实我还是很怕宿舍里的蟑螂蜈蚣老鼠,那不是北方人常见的。
不过从那天起,我感谢我一意孤行来到整个国家的另一边。
要把人比作阳光照进谁的生命里是小说里才有的事,我要是打比喻,只想把朴灿烈比喻成一意外。
意外嘛,向来有好有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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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谈恋爱的故事是很俗套的,我不喜欢交往没什么朋友,和家人的联系能断则断,但关于朴灿烈的一点一滴又不舍得无处倾诉,就拉了一个只有自己的QQ群,记录一些再平常不过的琐事甜蜜。
QQ群还在,换了手机清了聊天记录,现在也只剩下一片空白了。毕竟我连聊天背景都没有。
其实按理说不该分手的。现在回想起来也能想起朴灿烈这个鲜明的人,也能回想起来他是如何深刻的爱我。
他不是生来优越,但从和我在一起那天起,目标就是娶我,要我过上好日子。
他的名姓很炙热,灿烂热烈。后来学韩语的朋友和我说,你男朋友的名字可以翻译为,盛夏的果实。
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我弯起眼睛,在笑却也没在笑。我是如此的渴望这样温暖的一个人,却也知道,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温暖。
我的心理医生是个很好的人,和朴灿烈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夏天,她从北方奔赴过来辛辛苦苦地到我的学校找到我,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对我说:“你的病情在加重。”
其实是意料之中。我的男朋友浪漫爱笑又有趣,他给我添了很多笑影,却也让我多想了很多。
我很糟糕,我很难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他看到我一眼笑起来。我真的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我的医生问我为什么不肯接受药物治疗,我说总想不起来吃,买了药也是浪费。
她说,你这样下去会越来越严重,你会……
我会走向极端,我会出现明显的精神问题,我可能会选择自杀。她没敢说完,但我都知道。
我说没关系,我怕疼,我目前有希望。
那年冬天南方下起罕见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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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希望开始让我害怕了。
大四快要毕业,我刚刚过完了二十二岁生日,依照法律,朴灿烈开始试探地提起结婚的事。
他学的法律,大学时已经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就职,现在收入客观,已经有能力给我一个家。
其实我何德何能,要他这般拼了命的为我。
“朴灿烈,我可能很快就不会爱你了。”
我回避了他的所有问题,包括他问我为什么看起来总是没有很快乐。
快乐是奢侈品,我穷困潦倒。
我根本没有想过结婚,就算真的喜欢朴灿烈也没有想过。我害怕以后,害怕被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击倒,害怕变成一个黄脸婆,害怕失去他的无条件宠爱,甚至害怕和我的母亲面临一样的背叛。
我知道如果我对朴灿烈说这些,他一定会温柔地告诉我,这些永远没有可能,我应该信任他。
可惜我没有,我永远不会信任任何人,即使是他。
其实我在南方找好了工作,也依着他的意思和他在同一座城市,但有些时候就是天不遂人愿。
母亲离世了。
我没告诉朴灿烈这件事,我只是在得知消息的那天清早离开了南方,并且再也没有回去。
鬼地方,我终于摆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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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失联,我回了北方就换了号码,其实也没去母亲的葬礼,漫无目的地在距离自己的家几百米外的酒店住下。
要是有人知道肯定觉得我有病,但我确实有病。
毕竟我如此讨厌那个女人。即使从十四岁起我身边就只有她。
很糟糕,无论是我满心期待着和我结婚的男朋友突然被我甩的一干二净,还是我没有出席到死也没能再见我一面的母亲的葬礼。
家人联系不上我,不然一定要大骂我一句五雷轰顶不孝的东西。
同学联系不上我,不然一定要踩我一句不负责任的渣女。
行,我都是。
有时候也在考虑我所做的每件事意义何在,后来考虑考虑,严格意义上的没意义,最多就是让全世界都更恨我一些。
这样才好。这样我消失了,也就没有人会注意,没有人会伤心。
我偶尔闭上眼睛,都能听到别人的谩骂,看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没有前因后果,纯粹为罪恶而罪恶。
我谁都不爱,更不爱我自己。
我没有爱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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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个喷嚏,不止一个。
头昏昏沉沉起来,鼻腔开始堵塞不通,但仍旧不困。
心理状态的问题导致我爱生病,是吹空调着了凉还是热伤风根本就不重要,我仍旧不想吃药,毕竟治疗心理的关系到生命的药物都不吃,这点病算什么。
现在公司的老板对我不错,但像我这种三天两头大病小病还不请假不去公司的行为,估计也容忍得差不多了。
其实蛮欣喜的,最近接近麻木,不怎么怕疼了。
我很快就可以消失了。
眼前有些朦胧,微博里偶然刷到了原来的大学同学,是一组照片,照片上很热闹……
我忍不住点了大图去看,似乎是朴灿烈的婚礼。
他高高瘦瘦,身材很好看,脸蛋更是。
左不过九张照片,我来来回回看了个遍,不是没见过他穿西装,但毕竟是婚礼,这一身真的好看。
新娘也好看,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很灿烂。真不像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笑,也不怎么挽他的手臂。
他的审美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总不能看他的照片看到天亮。
鱼肚白了,我又赶上了黎明,没有我喜欢的玫瑰色,就是苍白。
于是我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安眠药,我的心理医生不肯开给我,这是我自己偷偷买的。
很好,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我的人也要忘记我了。他过得很幸福。
我病入膏肓,终于得到离开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