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
#BGM——儿时
少年时的喜欢最不讲道理。
剪碎了阳光落在手指间,校园的小路上铺满了秋日的落叶,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吵,但是好喜欢。
漂亮的进球划过金色的弧线,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大老远地看他稳稳接住我扔过去的水,他臭屁地朝我晃了晃,好幼稚,但是好喜欢。
年少时人总荒谬,我喜欢朴灿烈,就是喜欢。
/
认识朴灿烈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儿了。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胖乎乎的小矮子,圆睁着一双大眼睛,拽着他妈妈的衣袖小声地指着我说:
“这个小妹妹好漂亮啊……”
可他的音量实在是没有控制好,我听得一清二楚,咧开嘴巴对他笑出了幼时七倒八歪的一口牙。
他下意识地害羞,从脸蛋红到了耳朵尖,躲到了他妈妈的身后。
“鱼鱼,妈妈不在的时候要听朴妈妈的话,要和灿烈哥哥好好相处,知道吗?”
我不知道“灿烈”是哪两个字,却感觉到有什么在心里植根发了芽,这个名字打脑海里一过,就烤的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那时窗外枝桠青青,初春的味道软了人的眸,我向他伸出了手,也来不及思考,孤身一人飞往国外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而这个胖胖的小男孩,以后会成为我生命中的谁。
/
朴灿烈对音乐的喜欢是天生的。
那时候他常在自己的房间里弹钢琴,或是看书看腻了就弹两下吉他,我不想打扰他,就在庭院里打秋千,听到这声音,比草莓冰淇淋还要喜欢。
琴声停了的时候,二楼的窗子就会探出一颗小脑袋,男孩子的笑容里融化了不知几团棉花糖:
“鱼鱼,我们去买糖葫芦吧?”
我笑着说好,他就跑下楼来牵起我的手,不管是隆冬还是晚霞,他牵着我,穿过一条条小巷子,才找到那个熟悉的张伯伯。
我喜欢带着酸味儿的山楂,他却只喜欢甜的腻人的草莓。
我嚼着冰糖看着他,不常注意到他的变化,却在恍惚中发现,他长得好高了,也变得单薄,已然是电视剧里那些邻家哥哥的模样。
踮起脚尖拈下他嘴边的糖渣,下意识的就放到了自己嘴里,看他呆呆地望着我,脸边炸开了什么红霞。
我猜想他是害羞了,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害羞。
/
等到我意识到自己对朴灿烈朦朦胧胧的依恋的时候已上了初中,他大我三岁在高中部,那时已是校园里那个有名的学长了。
他还是照旧,每天把我送到初中部才放心地自己去上学,放学时下课比我晚,却总要掐着时间向教室外看一看,确定我是不是在等他。
他不再牵我的手了,却仍旧喜欢揉我的脑袋,掐我的脸。
我知道他仍旧宠着我,却不再满足于此。
我不喜欢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在他身边绕圈圈,不喜欢谁悄悄塞给他的情书与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更不喜欢哪个当面跟他表白的女孩子换来他哥们的一阵起哄。
男孩子总是粗线条,他便以为我只是想要吃那些女孩子送他的巧克力,看也不看地直接递给我,气的女孩子转身就跑,他便讪讪地扭头问我:“她怎么了?”
我好想笑,却被他的哥们打断:
“不是我说朴灿烈,你妈是给你养了个小童养媳放在身边吗?”
不知道朴灿烈有没有脸红,反正我是微微垂下了头。
巧克力的味道本是有些苦的,在我嘴里化开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丝丝的甜。
/
朴灿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高中时哪个男孩子没有叛逆过,他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长长的黑黑的头发,干净的眼睛,总是乖乖地跟在朴灿烈的身后,好像没有我那么叽叽喳喳。
但我也看到过她找朴灿烈讨要拥抱,就只是朝他张开了双臂,他就无奈地低笑,把她纳入怀里。
我也看见过他吻她。
明明是卑微的偷窥者的身份,我却站在墙的另一边,捂住了嘴巴,无声地掉眼泪。
那时候我不过是初三的年纪,没有恋爱过,却是尝到了失恋的滋味。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谈恋爱被朴阿姨发现了,事情闹得很大,整个学校都在看热闹。
他却是头一次这么倔强地和朴阿姨顶嘴,和学校对着干,就是不分手。
那天我独自坐在他的房间,看他烦躁地拨动吉他的弦,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哥,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朴灿烈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布丁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了很久,他突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们支配我的人生。”
他放下吉他,侧过头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鱼鱼,你还不懂。”
“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我突然想起那时他高三,理所当然地想要考音乐学院,朴父朴母却一心只想要他从政,这件事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我也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为了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打过多少架,也想起那天她生日,他翘了课出去给她准备所谓的“惊喜”。
他站起身,似乎想要出去,我也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要去和她约会,可这一次,我却不想再沉默了。
“朴灿烈……”
在朴家待了快要十年,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来,我张了张嘴,想劝他些什么,却在触及他目光的那一刻,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那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缘由地掉眼泪,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慌张无措地蹲到我面前,用自己的袖子急急忙忙地给我擦眼泪,却还怕力气大了弄疼了我。
那倒是时隔很久的,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感觉。
那天之后他就与她分手了,直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原因。
/
我妈妈从国外回来了,在把我放在朴家十三年,我独自一人上大学上了三年之后。
餐桌上大人们的叙旧我已经插不进话,望着杯子里的山楂汁静静地出神。
其实我早就不喜欢酸的东西了,但听说这桌饭是朴灿烈置办的,他还记得我的口味,也就不提了。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杯子里的草莓汁,同样,也看到了旁边的那个杯子。
有些恍惚,四年没见了。
他身边的女孩子笑意盈盈,他突然问我:
“鱼鱼,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一桌人的视线都到了我身上,我笑着摇了摇头:
“分手了,就在昨天。”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呆滞了许久没说话,直到他身边的女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裳。
我笑了笑,把山楂汁当酒一样灌了自己一杯。
为什么不再喜欢山楂的味道了呢?
——酸的有点,太苦了。
/
“灿烈哥,你的婚礼我不去了。”
眼泪都凝在眼眶里,我仗着桌子大隔着远,猜想他看不清我的泪眼朦胧。
“啊?”他似乎有些紧张,我在模糊中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都攥紧了拳头。
我笑笑,佯作无事的样子:“刚刚报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很遗憾的是,你婚礼的那天,我刚好要飞去法国。”
他呆滞了很久,最后终于笑道:
“也好,学业最重要。”
大抵是我迷蒙之中的错觉,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淡淡的释然。
/
离开中国的那天晴空灿烂,我的妈妈因为这时隔十六年短暂的相聚同样没有出席朴灿烈的婚礼,而是在机场抱着我红了眼睛,我却浅浅地笑了。
法国是个没有朴灿烈的地方。
想到我会思念,也想到我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我的心里都是轻松。
这十六年的陪伴,就当是上帝对我的恩赐吧。
和我同行的小姑娘和我的关系很不错,在过了安检的时候,她回了回头,又拽了拽我的袖子:
“你看,那个电梯里是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哥哥?”
我给她看过朴灿烈的照片,也每天都会告诉她,其实我好喜欢他。
我猛地转过头去,电梯的门刚好合上,我只看到黑色西装的一角。
“要是他,为什么不来和我告别?”
我笑着搡她:
“你是被我催眠了吧?”
/
飞机终于到了云端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翻出我们原来的聊天记录,向我指了指我曾经发给她的朴灿烈的照片:
“不会错的,那就是他。”
我的心头突然一动,凝视了手机屏幕里好看的他良久,最后却微微扬起了嘴角:
“以后还是不要提他了。”
“他今天……”
“结婚。”
/
辛辛苦苦握在手心的沙粒终于还是放开了,在风里扬起一道沙雾,不过是我曾经执念过的痕迹。
少年时的喜欢最不讲道理,长大后又有几分懂事的爱。
我所有的谦卑与退步,只是想看你再对我弯起眉眼。
关于爱与沉默的大梦十六年,我想,也就到这里了。
飞机在云朵里穿行,静默地划过天空,然后云朵消散,不留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