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

墨燃端过药，准备亲自喂楚晚宁。

他看了眼深褐色的药汁，舀起勺送到嘴边尝了一点。

好苦。

晚宁肯定不愿喝。

"来人，去取些蜜饯来。″

墨燃将药又放在一边，伸手摸了摸楚晚宁的脸。

很冷。

没有一点儿血色。

墨燃心疼地皱了皱眉。

楚晚宁感觉到了一点温热，无意识的向墨燃这边靠了靠。

墨燃便握着他的手，为他取暖。

等到蜜饯取来，墨燃才松开手，重新拿起药，舀起一勺，吹了吹，慢慢喂给楚晚宁。

″咳……咳咳……唔……″

一勺药，被呛出了大半。

楚晚宁微微睁开了眼。

″墨……墨燃……″

"我在的！晚宁，我在！″

墨燃见楚晚宁转醒，激动的都没有自称"本座″。

″……墨燃……你，你怎么不点灯？好黑……我看不见你……咳咳……″

楚晚宁茫然的睁着眼睛。

从前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

现在他的双眸却黯淡无光，眼神十分涣散，像蒙上了一层雾霾，灰暗没有焦距。

墨燃瞳孔骤缩，紧张的问道:

"晚宁，你……你在开玩笑对吗？现……现在是白日啊，怎么会看不见我……不……不可能的……不会的……”

楚晚宁从他惊慌的语气中听出……

现在真的是白日里……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太医！喧太医！快把那些老东西叫过来！"

墨燃崩溃的朝寝殿门口喊到。

通传的那个小宫人吓的直打颤:

″是……是！″

不一会儿，那些太医便又提着药箱勿勿赶来，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了，直接上前为楚晚宁诊脉。

″陛……陛下，楚宗师他……″

那个太医冷汗从额角流下，硬是卡在这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寒气入骨，才导致失明。″

"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怎么又寒气入骨？！″

墨燃抓起床头的烛台就扔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说！有什么法子能治好那寒气？！″

"陛下恕臣无能，不能治好楚宗师。″

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墨燃……我……我没事的，让他们下去吧。我想静静。″

见楚晚宁开口，墨燃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自己坐在床边。

"晚宁……都是我的错……″

″我没事。你也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楚晚宁轻声说。

墨燃依言，将一块蜜饯喂给他便出了寝殿。

但他只是站在门外，目光仍盯着床上的人儿。

楚晚宁摸索着下了床，正要支撑着床沿站起来，双腿却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连带着锦被也拖下了地。

修长白皙的十指按在被褥上，紧紧的抓着，指尖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失去光亮的凤眸泛起水色，眼尾湿红，不一会儿便泪珠滚落，顺着瘦削的脸庞滑下，沾湿了衣襟。

″……呜……嗯……″

他小声的啜泣着，因为尊严，甚至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泣音。

楚晚宁这一生所有的悲伤痛楚，大多都来自于墨燃。

……明明……他之前很喜欢墨燃的……为什么……

明明他那么怕冷的人，墨燃却不顾他的感受，将他按在冰冷的地上。

……这是要他的命啊……

他也是人，也会疼，会冷啊……

在墨燃眼里……他到底算什么？

楚晚宁强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而墨燃就站在那儿看着他走。

看他一次又一次的摔倒，一次又一次的站起，腿上被摔的青青紫紫，甚至流出鲜血，慢慢的漹红了雪白的亵衣。

红的刺眼。

墨燃大步来到楚晚宁身边，一把抱住了他。他就这么站着，任由墨燃紧紧抱着，眼泪不争气的滑落，打湿墨燃胸口的衣襟。

墨燃就这么看看心爱的人从小声哭泣，到忍不住崩溃大哭，自己也红了眼眶。

″晚宁……你别哭了……嗯？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你信我。″

"……我……呜……我好疼……墨……墨燃，我真的……真的好疼……呜……″

楚晚宁他一向能忍，第一次这么失态。

可见他真的很疼，很委屈。

他太累了。

墨燃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安抚的说:

″晚宁，不疼了，不疼了啊。″

这是在安抚楚晚宁，也是在安抚他自己。

″晚宁，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墨燃郑重的说。

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