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下课铃、也可以说是放学铃准时打响。
“远哥!远哥,”顾采之端着盒饭,风风火火破办公室门而入,“我刚老远就看见你下课从教室出来。你可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啊,我们家远哥我还能认不出来吗?再说十个班就你没拖堂,怎么半天都不见人,掉茅坑去了?哎你们居然在吃卤蛋,给我两个。”
“老顾没蛋了,给老顾两个蛋,”墨远道顺口说完,问他,“你怎么了这么着急?”
“刚去食堂打包个午饭,就遇上教导处通知十二点半开组会。”
墨远道立马高了八个声调:“什么!”
谢翎拿了俩卤蛋,有些尴尬:“哥你还吃不?”
“吃啊,必须的,”顾采之立刻说,“你没听过有句俗话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吗?”然后嘴里塞着半个卤鸡蛋,同样狼吞虎咽着,这吃相再跟其他老师一比,简直堪称粗犷豪放。墨远道连连摇头。
这么一转眼就到期末考试了,考场的座位是按上一次模考排的,秦九歌瞥了一眼座位表,林楚秦在第一考场第七个。
她的好闺蜜陶嘉月在第三考场,大老远跑过来找她聊天:“今天你们这儿是谁监啊?”
旁边两个男生先笑了起来,他们是本来就在第一考场的文科一班学霸华轩和同样来串门的理科六班生物课代表齐修远。
林楚秦也笑:“桃子,你这一天天的……”
陶嘉月想了下也脸红了:“此监非彼奸,看你思想复杂的……还是说,你看上谁了跟姐说说?”
“得了吧你,马上考试了不跟你瞎聊了,赶紧回去吧啊,慢走不送!”
有几个人也在猜这场考试是哪个老师监考,偏偏这个时候魏扬拿着扫描仪档案袋就走进来了。
林楚秦:“……”
之后的环节无非就是放书包、排队扫描、答卷子,持续了三个半天的期末考试九科考完,老师们加班加点在网上电子阅卷、核分数。
大半夜的,秦九歌接到了骆筝南的电话:“喂老秦啊,有学生半夜查分反映你们历史和生物有客观题答案错了,我也真是服了他们这个点还在关注分数。那个,楚辞起不来就算了,那边我让沈江先帮忙看着,你赶紧起来看一下历史题是怎么回事儿啊。”
秦九歌一笑:“没问题,南少真是给力,不用说就帮我把事情办好了,心有灵犀啊,击个掌!”
骆筝南客气地回怼:“是个人都知道你不做人,快点吧您!”
第二天,老师们正在办公室里分析学生们的答题情况。
“下次你出题,”顾采之气呼呼地对张晓哲说,“考完试我听见好几个人吐槽试卷了,真是烦人。”
“那不行,顾学霸能者多劳,”就怼人这一套,张晓哲真是跟龚清学得很快,“那要不咱俩打个赌,做道题,你要是能做出来下次就是我出。”
“好啊。”
一阵笔尖快速划过纸面的刷刷声,张晓哲抽着眼角观赏了顾采之比自己快了两秒写完的、龙飞凤舞的解题过程。莫名奇妙的跳步和弯弯曲曲的箭头把答题区域装点得眼花缭乱。
太漂亮了是不是。
张晓哲黑着脸把题目拍在顾采之脸上,换得对方一声哀嚎,然后又大力戳了戳自己的草稿纸。
“这才叫解题过程,你那是个啥。”
顾采之委屈:“不是说做出来就行了嘛。”
墨远道这时也来凑热闹,准确地说,是护夫:“愿赌服输哦。”
“哼。”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骆筝南一边看成绩一边叫他们:“你们几个别玩了,来,花羽谢翎帮忙把咱政治答题卡分一下,其他人也别闲着呀,分完答题卡的就赶紧分析试卷。”
“好的好的知道了,”说干就干,顾采之指着答题卡问坐在办公室靠墙一侧的张晓哲,“晓哲,填空最后一道题为什么这么多人错误答案都是一样的?”
“顾学霸挖了个坑,大部分人都跳进去了呗。考试呢,监考老师外加摄像头,这么大规模的抄袭是不可能的,别想了,”张晓哲盖上杯盖,回答顾采之,“又不是抄作业。”
顾采之点头:“那倒也是。遥想当年,有的人真的不会抄作业,提起这个我就生气!初三学三角函数,一道填空题我写的答案是二分之根号二,一个猪头拿去抄,抄成了二分之五十二。由他发散出去,十几个人都抄的二分之五十二。数学老师看到这么多人都是这个答案,甚至怀疑自己的答案是错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叫那些写二分之五十二的人上黑板站一排算给他看,大家面面相觑。突然他反应过来了,这是一个抄作业的笔误!最后我被供出来了,数学老师气得把他的大三角板套在了我的头上整整一节课!”
“根号二……确实,”魏扬拿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下,“不过你还别说就抄作业这块儿我们地理学科也是人才辈出。上次看到一个把莱茵河写成菜苗河的,我也真是服了。”
“就是就是,”北沐风也说,“之前有个学生问我:‘老师你今天喝一氧化二氢了没?’我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才知道他在问啥!”
这些人已经练成了“一心多用”的神功,就算被逗笑也不会影响他们手头的工作。
秦九歌这时拿了一堆历史答题卡走进办公室,一进来就看见大家都各自忙得飞起,翻卷子声此起彼伏。
其他老师暗自庆幸还好刚才骆筝南叫他们赶紧干活,否则这会儿年级组长进来又是一通训。
楚辞给秦九歌倒了杯水:“九歌,喝点水?”
秦九歌接过杯子:“跟你们说个事儿。”
大家一脸严肃,以为又是什么通报批评处分,要不然就是开会补课外出学习。
只听众目睽睽之下,秦九歌说:“今年寒假不补课了,刚下来的通知,教育局说的。”
众人松了口气:“吓死了,还以为学校又要抽什么风呢。”
楚辞也说:“是啊九歌,我一看你这一脸严肃,还以为他们又没考好呢。”
秦九歌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来,捂着嘴咳了半天,楚辞给他拍拍背,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这边。
秦九歌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大年三十本是万家灯火团聚之时,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却划破了过年的氛围。
“远哥,怎么了?”正在厨房的顾采之赶紧把锅盖盖上跑了出来。
“没事,大约是出省增援的医疗部队。”
年初,一场影响力极大的疫情席卷整个中华大地。全国上下一心,共克时艰,终于在病毒笼罩的阴霾下,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不过特殊的时期要干特殊的事情。
“为落实相关部门有关会议精神,最大限度减少疫情对教学工作的影响,遵循停课不停学的原则,我校将开展有序的网络线上教学与学习活动……”寒假刚过,全体师生严格执行了上级的指令,一律宅家上网课。附中使用了T软件直播上课。
早在开课前几天,秦九歌就带领全体老师投入了对录课设备与直播平台的研究当中。
秦九歌他们几个是会编程的,对电脑什么的也了解,所以那几天他们手机电脑全部登录在线,随时准备回答年级组老师们的各种问题。用他的话来说,“不是在登录软件,就是在打字”。
“组长,我已经捣鼓一天录课软件了,我录课怎么没声音?”
“沐风,你这个设置要……”
软件解压,修改程序,快捷键,设置,对于顾采之他们来说不在话下。他们飞速地帮师生们解决了技术问题,秦九歌还在学校大群里发了详细的“网课使用指南”,从软件到讲课方法指导等等一应俱全,群里很快被点赞的表情刷屏了。
2月10号网课正式开课。然而第一次的试验总是充满信心与困难的。
顾采之睡眼朦胧地拿起手机,眯着眼使劲地对焦,又揉揉眼,没好气地戳开网课群打卡签到。如果说,欧阳修叫六一居士是因为他有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还常置有酒一壶和一个老头子,那此时顾采之的房间,一支笔、一本书、一个电脑,外加一个他,完全可以叫“四一居士”了。虽然顾采之并不想当居士,可是当他坐在书桌前,看着上课需要用的资料都整齐地摆放在面前时,心里便会松口气——因为丢三落四被墨远道凶,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不过大家都不太懂信息技术,这节课基本上全部用来调试设备了。一天的课上下来,师生都筋疲力尽。
晚上,林楚秦坐在电脑前写作业,写完就拍照上传到什么“班级小管家”的小程序里,老师们收到就会线上检查,顺便看看各个群聊有没有新的通知。电脑右下角的图标闪了闪,她点开微信,看见她们班网课群里有一段长长的对话框,是政治老师花羽的信息:“各位家长,为了帮孩子们上好网课,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辛苦啦!因为作息调整,对电脑操作不熟悉,还有网络问题,或看信息不及时等等原因,开始孩子们上课进入状态有点乱,但是后面状态越来越好,这少不了大家的帮助!后面应该能逐渐顺利进入学习状态。谢谢!”
她回了个收到,心想不用看就知道是老干妈发的。
可能是因为花羽办公桌上一直摆着一瓶辣酱,据说他每天中午吃饭都要就一点拌饭,上次被谢翎调侃了一句“老干妈”,从此全年级都知道了他的这个称呼,还自动把他俩组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