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怎么是你？”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解地歪着脑袋看着彼此，成全哭笑不得地说：“今天房东跟我说招了个人和我合租，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老板你啊。”
陆海不禁自嘲：“别喊我老板了……”
“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我老板呀，”说着，他帮他把行李箱挪进屋子里，“不管公司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粗略打量着这间屋子，厨房的灶台旁边是一个比他矮半个脑袋的冰箱，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床，贴着窗靠着一个旧沙发，外面的衣架上晾着几件衣服，一台老电视但没开。
他挠了挠头，羞涩地说：“你别介意啊，这里比较简陋，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所以就一张床，你来了要不我去沙发睡。”
陆海推了推眼镜，随即，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沙发睡就好了。”
“这怎么行，你是老板怎么可以……”
他想堵在他跟前，无奈地方太小，把他绊倒了，两个人一同摔在了床上！
他睁圆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孩。
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没想到，成全坏笑了一下，露出白牙：“要不就一起睡吧，嘻嘻。”
陆海感觉整张脸都在烧。
忙推开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尴尬地坐着，拘谨地瞥着底下，就是再也不敢正视这个孩子。
“不过你来了也好，往后啊，我们房租平摊，对谁都公平，说实话，我都快付不起房租被赶出去了。”
默默听着他的牢骚，他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夜，陆海做了个梦，梦里模糊地看到一只大怪兽向自己扑了过来，他想逃却逃不开，脚像被定住了似的，很快，他的身体被怪兽一点点吞噬，他被吓出一身冷汗，惊得睁开眼。
周身一阵燥热。
他转眼看过去，那张硕大的脸正朝着他，再往下看去，他正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搂着他，在他眼里，他好像就是一只玩具熊。
“喂……你放开我……”
他睡得很死。
他努力挣脱，用力甩开他的胳膊。
成全被他推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了，地震了……”
“你才地震了呢……睡觉都没好好的睡相，我不是你对象……”陆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摸着那副眼镜。
成全的两张眼皮再次粘上，翻了个身，“老板，今天周末耶，就不能多睡一会……”
他也想好好的睡一觉，这些天，家里的变动太大，让他整个人好疲惫，又出现这个睡觉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他怎么可能睡得好，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睡吧，我出去找活儿去。”
成全忽然掀开棉被，惊讶地看着正在穿衣服的陆海，问道：“找什么活？”
“工作啊，我们公司……已经零零散散，可能再也拼凑不起来了，”他垂眸，苦笑了一下，“所以啊你也不要喊我老板了，我不是了，我现在和你们一样，是打工仔……”
说罢，他朝着厨房的灶台走过去，打开冰箱，却只看到几听啤酒和一盘过夜的花生米，忍不住唠叨几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真是的，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带点菜过来，你要吃什么？”
等了好久没回应，他转头看向卧室，某小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又呼呼大睡，一条腿在被子里，另一条腿挂在外面。
“你这样要感冒的……”
他一边啰嗦着一边走了过去，帮他把腿放回棉被里，帮他盖到了下巴，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若能回到他这样的年纪该多好。
他出了门，在门口的早餐摊买了一个煎饼，摁亮了车牌，这辆奔驰或许是他最后值钱的玩意了，想到这，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钻进了车子。
可是，他处处碰壁，尽管他拥有高学历和富有创造力的头脑，但其他公司也并不是不关注头条新闻的人。
“抱歉，我们招满了。”
“这个……”
“我们会在七天内通知你。”
……
这一天他都在各种失落中度过，中午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解决，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拦路虎。
“陆总？”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跃入耳朵。
他抬起头来。
是以前合作过的那家公司，他记得这家伙只是一个经理边上的小保镖，所以也没理会他，径自与他擦肩而过。
“哎，别走啊，不记得我了啊？”他拽住他的肩头，用力把他的身体扭了回来。
他无奈地苦笑一下：“您是有什么事吗？我家里还有些事，不能陪您闲聊。”
男人肆意扯起嘴角，嘲讽地说道：“我记得陆总您家不是这个方向啊，怎么了，搬家了？”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刚熄火的车子，“还是……公司破产了呀，我这几天好像听说了一些负面新闻呢。”
陆海不想回答他的话，使劲吞咽了下，沉下眼眸，轻轻地做着深呼吸。
“怎么不说话了呀。”
“是被我说中了吗，哈哈，抱歉抱歉。”
他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但是却挣脱不了这个男人的掌控，他握着他肩膀的力气太大了。
两人僵持不下，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门——“喂！干啥呢！不好好说话动什么猪蹄子！”
紧接着就听到那个男人一阵惨痛的哀嚎。
他不禁抬起头，正看到成全一把抓过那个人的手腕，用力地往后扳了下，能听到骨头清脆的声响，在他苦苦求饶后才放开他，一声喝斥——“快滚！”
嬉笑着看着那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心里一阵得意。
陆海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啊，小孩。”
他客气地摆了摆手：“没什么，睡到自然醒，肚子饿了想出去买点吃的，就看到这家伙找你茬，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找上你？”
“以前一个合作商的保镖，不怎么熟，可能本来就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意见，呵。”
“真是幸灾乐祸，哼，活该。”成全又记恨地瞪了几眼那个人早已消失的方向。
“真的是谢谢你了，”陆海微笑着推了推眼镜，“这样吧，我请你吃饭，你不是肚子饿了吗？想吃啥，我带你去。”
成全突然两眼放光，乐坏了：“真的啊，好啊好啊！那我要吃炸鸡啤酒。”
陆海宠溺地点了点头。
他坐着陆海的车，一路上，嘴皮子就没有停过，不是问汽车的历史就是讨论市面上各种新鲜汽车的行情，陆海只能默默听着，终于，他淡淡地说道：“再过不久，这辆车也该和我分手了。”
成全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我自己都养活不起了还要养活它，希望它能有个好人家收留。”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百般无奈也不好受，这辆车跟随了他好几年，是陆知行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就像自己的孩子，带着浓重的感情，无法割舍，可是现在这个局势不允许他过多煽情。
成全也没说话，默默低下头去，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没有权利去劝说去约束，过了会，他抬起头，释然地说道：“就当最好的回忆吧。”
“嗯。”
“对了，我又想去找兼职了。”成全立刻转开这个悲伤的话题，“你要是有空可以陪我吗？”
“好的啊，反正我现在还没有人要我。”
成全立刻说道：“怎么会？我要你呀！老板。”
他真的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小孩……”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海的简历有了下落，一家游乐场所正在招售票员，工资六千，排班，每天十点到十点，他很高兴地接受了，只要有一份工作做，他已经是很满足了，毕竟这个世界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回去和成全说了，可能不能陪他去找兼职，成全却说，他已经找到了，在甜品餐饮店做营业员，他也替他感到高兴。
这天，是陆海上班第七天以后的第一天休息日，他收拾好屋子准备出门看望看望那小孩。
成全这会也不忙，整理好现金，看到鲸鲸坐在店里的角落里吃着自己带来的便当，立刻跑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哇，你还会做便当呀。”
鲸鲸满脸满足地笑了笑，吞了下去再说：“我室友做给我的呢。”
“真好，我室友啥时候能做便当给我啊……”
鲸鲸抬起头看到成全正用憧憬的目光仰视着天花板，托着腮，无奈地幻想着。
他好奇地问道：“咦？你室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啊，他……嗯……不怎么爱说话，挺闷的，不过人挺好，嗯，真的挺好的而且挺会赚钱。”
“哦。”
成全还想继续夸赞，手机消息提示音传来，他打开看了看，突然两眼放光，对他说：“他来了他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说着，他不由分说拽起鲸鲸的胳膊就往外跑去，鲸鲸都没来得及说话。
陆海看到他来了忙微笑道：“忙不？”
成全摇了摇头：“不，我给你介绍下啊，这是我搭档，他叫……”
“小静？”
鲸鲸飞快地低下头去，怎么会那么巧，在这里遇见他。
不过，他象征性地点点头以示友好。
这下轮到成全目瞪口呆了：“你们……认识？”
陆海说：“他是我弟弟。”
鲸鲸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我跟他不熟……”
成全沉下脸，似乎在想些什么。
陆海沉了沉眼眸，想了一下，随即，渐渐抬起眼，语气里满是歉疚：“过去是我不好，如果你要什么都和我说，算是我弥补你的那些。”
说到这，空气突然凝滞。
僵持不下。
鲸鲸抬了抬眼眸，正视上他的眼睛，释然地说：“再说吧，我要进去开工了。”
他微笑地回应：“好，努力工作啊。”
鲸鲸没再回复，转身去快速跑进店里，成全转了转眼珠，也说：“那我……也进去了，回去再说。”
他点点头。
鲸鲸很快换上了围裙，有模有样地在制作着甜点，成全跑过去，小声地说：“原来你就是那家伙的弟弟呀，真巧。”
他白了一眼，继续忙活起来。
他追着说道：“你们不是一个父母生的？为什么姓氏不同？”
鲸鲸停了停手上的活，叹了口气：“走散了。”
“哦～”成全托着腮想了想，“那这个世界也真够小的，还能让你们再遇到，嗯，哦，对了还有……”
鲸鲸满脸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打断他的牢骚：“认真工作行不行。”
他这才乖乖闭上嘴。
望着他纤弱的背影，他的眼神却异常复杂，说实话，他开始有些嫉妒他了。
忙了一天回到家，换了鞋，往卧室走去，陆海正靠在床头专注地看着书，见到他来了，他抬起头笑了笑：“回来了？”
“嗯。”
于是，他坐到了他的床尾，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发着呆，这不太像以前那个聒噪的成全。
陆海合起书本，慢慢靠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凝望着窗外。
仿佛没有听到。
“肚子饿了吧，我去做吃的。”陆海又说了一句。
他这才转过脸来看着陆海，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不高兴了……”
“嗯？”
“我，”成全脸一红，低下头去，“我吃醋了……”
他说的特别特别轻。
陆海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在意，“你在说什么呢，我……”
没等他说完，成全突然身子往前一凑，陆海往后倒在了下去。
“小孩你……”
“我喜欢你！我……我不管……就算他是你亲戚也不行……”
紧接着，他一把扯掉了那副眼镜，温热的宛如雨点豆大的砸在了脸上。
“唔……”他根本挣脱不开。
成全望着底下那张微醺的脸庞，满意地笑了。
……
夜色渐浓。
夏末的蝉小声地在鸣着。
陆海模糊的听到身后粗哑的呢喃：“我喜欢你啊……老板……”
他的眼角慢慢滑落一道清晰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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