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裤裆空荡荡都不喜欢姑娘吗?我看临镇的老太监挺喜欢的啊。
还是只有阿玉不喜欢,那阿玉喜欢我吗?
小时候,我以为阿玉是该喜欢我的。
因为我很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从爹爹的宠爱,嫡女的嫉妒还有其他姐妹的虎视眈眈知道的。
可阿玉偏偏不,长大后我对他的诸多试探他都不为所动,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
宫里来的贵人娘娘原来是当今皇帝的妹妹,来我们这儿是跟驸马探亲的。
公主身边的姑姑,是嫡母的远方表姐,在嫡母口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家的布匹生意能做进宫里,中间少不了这位姑姑的打点。
这位姑姑远道而来带了好些金银首饰,我爹挑了几样时新的送给我娘,我娘又挑了件黄鹂钗送给我。
铜镜中我带着黄鹂步摇,金珠串落在我的耳侧就像一道珠链。
“真好看啊,我们馨儿快快长大,及笄后像公主一样漂亮。”
像公主?我在街上远远的见过坐在轿撵里的公主,华服着身雍容贵气,我能像她一样吗?
“你当然像,你长得像娘,是赵府十几个小姐中长的最好看的,连你嫡母都看出来了。”
我摸着自己的脸,刚过完十一岁的生辰,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可是一双眼睛已是春水盈盈。
但赵珂总说我长的轻浮,难道好看就是轻浮吗?
娘把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嫡母房里的嬷嬷就来叫我去正房陪夫人和那位姑姑喝茶。
我戴着黄鹂步摇没舍得摘,想在赵珂面前炫耀一番,就满心欢喜的跑去了。
赵府的所有小姐都到了,挤了一屋子的小姑娘坐在嫡母身边,赵珂尤其尊贵,坐在那位姑姑的身侧。
那位姑姑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衣袍绸缎也没有一丝褶皱,她坐在上座不怒自威从里到外散发着宫里的气质。
我小心翼翼的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听嫡母跟姑姑唠家常。
那位姑姑说你们家的姑娘都生养的好,日后好好培养必定兴旺门楣。她说完就扫视了一圈,从五姐姐看过去,粗粗的掠过,直到我这儿停了下来,眼神都变了。
我以为是自己容貌出众,虽然低着眼可还是不自觉的抬了抬头。
“黄鹂步摇吗?未免太招摇了些。”
那位姑姑说话声音不大,可语气低沉极有威慑力。
“该是嫡出小姐带的,庶出带……难免惹闲话,姐姐,你今后可要注意些。”
姑姑说完,我扬起的下巴都不知该怎么收回来,后衣领都觉得扎脖子,赵珂远远看着我抽了下嘴角,嫡母更是斜斜瞥了我一眼冷哼一声。
我坐在圆凳上不知所措,手绢都被指甲勾出了丝。
那天不知道嫡母与姑姑聊到了多晚,我只记得大家都退下时,我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说什么狐媚子。
“那丫头长的太媚,用不好会给家里带来祸事的。”
“放心吧,老爷自有分寸,小狐媚子自有小狐媚子的用处。”
什么祸事,什么爹的分寸,我什么也听不懂,我只晓得自己今天丢了好大的人,姑姑明里暗里在说我不配。
可娘说我生的好看,难道庶出的就不配吗?
赵珂总说我不自量力,我不服气便非要争一口气,我是庶出可我也能成为那坐在高高轿撵的贵人!
虚荣心爆棚的我想起了可怜的阿玉,他原来在宫里当差伺候过尊贵的娘娘们,我要让他也陪我玩当娘娘的游戏。
我抓住了全镇人都不待见他的把柄,十分幼稚的威胁了阿玉。
因为阿玉不拿他的钱财笼络人心,所以镇上的人便把他当个肮脏的阉人看,连卖菜都只挑别人捡剩下的给他。
那天阿玉提着一筐烂菜叶子回家,我瞧准时机拦住了他。
“阿玉,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让你天天吃上新鲜的蔬菜。”
威胁阿玉,是我这辈子干的第二错误的事。
我说能让他吃上新鲜的蔬菜,他怔怔的看着我只当是在开玩笑,顺应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堂而皇之的进到他家,把他按在圆桌旁问他,“你以前在宫里都伺候过谁啊?”
阿玉皱了皱眉头,还是乖乖说了,“公主殿下,贵妃娘娘,最后是太后。”
嗯,经验还算丰富。
我摸着下巴在他周围绕了一圈,然后正对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宫里面的娘娘漂亮?”
估计阿玉面对着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我都要发笑了,可他的涵养真是高,他知道我一个小孩子只想着玩过家家,便耐心的说,“赵小姐底子好,五六年以后会更好看。”
阿玉声音柔软真挚,我听的舒服,当下就跟他达成协议,“那成,我们玩当贵妃的游戏,你是小玉子,我是贵妃娘娘,你配合的好了我每日都给你送一篮蔬菜。”
从头到尾阿玉压根就不图什么蔬菜,好心肠的他只当陪个蛮横的小小姐玩个无聊至极的游戏。
可他即使觉得无聊,也在认真的配合我。
我伸手他便伸出胳膊接着,“娘娘,后花园的牡丹开的极好,不如去瞧瞧?”
然后我就扶着他来到后院的菜地,对着满满一排蒜头指指点点,“嗯,不错,花开富贵。”
“小玉子,午间乏了,听说御膳房又有新花样了?”
“是,塞北进贡的奶枣,娘娘可要尝尝?”
说完他就走进厨房给我端了碗蒸红薯出来,我像模像样的掰了一块,“塞北今年的奶枣怎么变甜了?”
阿玉啊了一声,过来尝了一块,“嗯……可能我蜂蜜放多了。”
我每天下午都钻狗洞找阿玉玩。
我们从公主选驸马演到公主和亲,又从入宫选秀演到封后大典。
这些都是阿玉想出来的情节,我夸他简直是桥洞底下场子最热的说书先生。
“不敢,只是见的多了。”
阿玉十岁入宫,满打满算整八年,确实资深了。
不过也有失误的时候,有天下午他煮了热姜汤喝,我戴着护甲玩到兴头不愿意摘。
于是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撒在了我的手上和阿玉的身上。
我烫的直嚷嚷便赶紧拿凉水冲冲,冲完回头让阿玉也把外衣脱了,不然不好洗。
阿玉愣了愣,有点无措,“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
“干什么啊,你赶紧脱下来吧。”
他反而将外衣收的更紧,“没事。”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袍子,眉毛一竖便用护甲指着他,“小玉子,本宫命你把衣服脱了。”
本是开玩笑的话,阿玉竟哆嗦了一下,他低头不再看我,“不用。”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把外衣脱了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于是我上前愈发入戏,“怎么?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
说完我就去碰阿玉的外衣,他猛地跳开抓住我的手腕,阿玉从来没这么唐突的对过我。
纠缠之际,我们打翻了姜汤碗,瓷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激的福禄躬身吼叫,阿玉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奴才不敢。”
这是我们玩了这么多天的游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奴才,不敢。
我那阵还小,不懂阿玉以前经历过什么,只觉得他生气不想跟我玩,于是也赌气说自己可以找别人做朋友。
自那天起,我气冲冲的从他家的狗洞爬出来,好久都没去找他。
我的新朋友,是宫里外派来专门管税务的盐铁使的公子。
他比我还要傲慢,勉强可以玩到一起。
最近镇子上来的贵人可真多啊,前脚来了公主后脚又来了盐铁使,爹天天应酬的昏天黑地,我就没见过他清醒的时候。
公主要走的那天破天荒的来了我们家的街道。
只不过没进我家的门,反倒敲了阿玉的门。
我们全家在那儿恭迎公主,公主却在等阿玉。
过了好久,阿玉慢腾腾的来开门了,他抬头看见是公主大批的仪仗队,本来白净的脸更白了。
比公主高一个头的他,跪在地上好像缩成了福禄那么大。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奴才,不敢。”
又是奴才不敢,我听得难受。
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进去,仪仗队顶着烈日在阿玉家门口等了一中午,公主才施施然走出来,面露红晕,精神都变好了。
我没看出什么端倪,反倒看见几位姨娘的脸上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神色。
回后院的路上,我跟在母亲和几个姨娘的身后,听她们叽叽喳喳,偶尔传出两声刺耳的尖笑。
“看着老实,其实妖里妖气的,我看就是专勾女人的妖精,连公主都勾。”
“怎么?你也想被妖精伺候啊~”
“说什么呢你,我可没有宫里的贵人那么会玩儿。”
十姨娘朱红色的嘴唇快咧到耳朵根,她们笑的前仰后合东倒西歪,我却找不到可笑的点在哪里。
我回头看了看阿玉小小的府门,进去前阿玉的脸色那样难看,可出来后公主的脸色却是那般好看。
是公主,欺负阿玉了吗?
“小姐!朱公子他欺负我!”
小红捂着衣领奔上假山的亭子里来找我,扑在我的怀里差点打翻了我画画用的颜料。
紧随其后的就是我的新朋友,朱麟。
他是盐铁使大人的儿子,比我大个三四岁。这段时间我爹经常请他们来家里做客。
小红眼角都糊上了桃色的颜料,显的她的眼睛哭的更肿了。
“小姐救救我吧,我不想跟朱公子走。”
“走?你为什么要跟朱麟走?”
“因为我要她做我的通房丫头!”朱麟背着手来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伸手就要扯小红的头发。
我本能护住,把小红抱在怀里,“她是我的丫头,为什么要给你?”
“你这话问的奇怪,小爷我想要就要。”
朱麟很霸道,就连我有时候都扛不住,我拿他当朋友,可他总是颐指气使的让大家都不开心。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是个什么人物,你说不行就不行?”
我愣住了,有些莫名其妙,我是什么人物……
“我……我……”我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你你什么呀你。”
我看着朱麟抬的高高的下巴,突然有点心虚和害怕,刚刚还挺强硬,现在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我们……是朋友啊,朋友的人不可以……随便乱碰的。”
我感觉到朱麟的目光落在了小红微微敞开的领口,竟鬼使神差的赶紧把小红的胸口用手遮住,即使我当时并不知道朱麟的意思。
但朱麟浑不在意,甚至大笑起来,好像听我讲了个天大的笑话,“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是朋友?你个庶女配跟我交朋友?”
我听懵了,难道我们天天在一起玩,不是朋友是什么?
“以后别说是小红,就连你,我也是想碰就能碰的。”
我发现朱麟好像从没有正视过我,长大以后我对朱麟的印象,都是抬的高高的下巴和黑洞洞的鼻孔。
我不喜欢仰头看着他,而且他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这事儿讲不清楚,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朱麟连我的问题都懒得回答,他只是仔细打量着我,左看看右看看,看的我突然慎得慌。
“赵府的小姐又多又好看,你是最好看的。”
明明是一句夸奖的话,可让人听了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不寒而栗。
那天朱麟虽然没有要走我的小红,但我俩这个朋友也算做不成了。他对待朋友的态度让我害怕,很粗鲁,一点都不礼貌。
朱麟走后,我帮小红把眼角的颜料擦干净,几乎不用沾水,和的都是小红的眼泪。
“小红。”
“……嗯。”
“以后你就在后院吧,免得碰见朱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