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东未到，严峫继续问苟利：“他的枪呢？”
“技侦在收拾死者衣物和随身物品，暂时没找到那把枪——不排除是同伙为了灭口，把他枪杀之后再行抛尸的可能。”
严峫点点头，只听苟利又琢磨道：“但我不明白，就一个持枪抢劫，何至于要杀人灭口？”
“他不是被枪杀的。”
“啊？”
苟利觅声看去，只见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半蹲在尸体头颅边，头发柔亮乌黑，反衬得侧脸和脖颈纸一样白，乍看都辨不清年纪。
他垂着眼睛观察头颅，一手拿着墨镜，另一手食指和中指轻轻触碰脖颈下断口的部分。
苟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刚想出声阻止，就被严峫使眼色挡住了。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才听年轻人开了口，说：“舌骨与喉骨是折断的，断面较为平整，不像被车轮碾过的样子。脖颈两侧有椭圆形皮下出血，右侧一，左侧四，是人的五根手指。”
苟利一愣，蹲下身去仔细查看，果真从烂得难以辨认的创伤肌肉上发现了极难发现的皮下出血痕迹：“——我去？”
年轻人抓着他的手，示意他像凶手一样，按在尸体脖颈两侧。
“卧槽，”苟利抽了口凉气，说：“真是人手。”
江停站起身，脱下手套，重新戴上了墨镜。
“根据死者脖颈两侧的指痕位置可以测量出手掌大小，进一步推测出凶手身高，体型，甚至是体重。还有一件事，能用单手拧断喉骨的人经过特殊训练，应该是专业杀手；开套牌SUV方便隐蔽自身及转移尸体这两点，都说明这个人是有备而来的，杀人并非临时起意。”
苟利蹲在地上抬起头：“兄弟你是……”
“哦，”严峫随口道，“一个朋友，我请他来看看能不能提供点新思路。那个孩子就是他家的。”
阿亭凑上前，听见江停的论断，补充道：“杀人者有两批，一个杀人，另一个分尸。”
“怎么说？”
阿亭将手指在那块头颅的天灵盖上点了点，解释道：“我们遇见的那个人，所谓同伙，的确杀了他没错。抛尸之后，这人的尸体被人或其他什么玩意儿截下，用傀线或者是偶丝将尸体绞成了渣，撒在这条路上。你们看，这几条裂缝是不规则的，但是这样摆……”
阿亭抬手把惨不忍睹的骨肉一样样排列开来。
江停蹲下细看，果然像是被丝线勒开的，一条一条的细痕分布在骨缝间。
“严副支队。”徐晓东匆忙赶到，“你找我？”
严峫提着兔子，站起来说：“来来来，帮个忙把它绞碎了。”
“你TM当我耍杂的啊！”徐晓东暴跳如雷。
“别生气嘛，小东东。”
徐晓东额角青筋狠狠地跳了跳，无奈地抬手，他手上规规矩矩地绕着白色的棉线。
那线像有生命，飞快朝兔子卷袭过去，迅速缠了几圈。苟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兔子，严峫和江停也看过去。
阿亭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动了动。
徐晓东皱眉，使出吃奶的劲，那兔子身上有了线痕，缓缓溢出血来，但并没有任何动静。
一秒，两秒……
“你行不行？”苟利恨铁不成钢地说：“早叫你多练练你不听，这下尴尬了吧。”
“再等等，急什么。这玩意骨头硬的很呢。”
正较着劲儿，徐晓东的无名指抽了抽，那白色的棉线使劲一绞，他的食指接着恰到好处地又是一抽。
咔咔叽咕——
砰——
江停拦在阿亭面前，阿玄扯了一下苟利的裤脚，严峫和徐晓东预见地提前退了两步，现场一片狼藉。所幸没有人被那兔子的血肉残渣溅射到。
“啊，谢谢小狐狸了。”苟利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叔叔真厉害啊，这都能绞碎了。”虽说是赞叹，语气毫无波澜冷冰冰的。
阿玄嗷嗷叫着，叼着一小块兔子头盖骨。
阿亭把骨头用绳子吊起来细看，与那个人的颅骨缺口相似极了。
“这是什么意思？”苟利上前看过去。
阿亭看了看一旁血淋淋的地面，眼里闪过一道红光。
“阿亭有什么发现？”江停愣了一下，他看出了杀人曝尸的人应该是那人身边的某某人。
“叔叔，这位徐警官想必在傀术上是个高手吧。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碰巧把这只兔子绞开，我看这具尸体的残渣，大部分边痕干脆利落，那人应该是很轻松就把它绞碎了。若是对上面，应该在他手底下也过不了两招，小命难保，倒不如别死磕这一件案子。”
苟利笑嘻嘻地说：“小阿亭别那么悲观嘛。只要是人他就不是无敌的。想当年我，你苟叔叔……”
“他不是人。”阿亭抬头面无表情地说：“这人的目的很简单，不是碎尸，而是灭魂。”
阿玄呼噜噜地低声叫着表示同意。
“灭魂？”
“没错，一般人看了这抛尸现场第一反应就是封口，然后猜测凶手想隐瞒什么东西。这不一样。”
严峫一手摸下巴上的胡茬，问：“这哪不一样了？”
阿亭抱臂思考了一会儿，耳朵动了动，仿佛有人在跟他说话。半秒后，他猛地抬起头打量地上的血迹和随处可见的零碎残魂，歪头挑起一边眉。
“叫你们的人不要乱动那些残肢了，这是一个阵法，凶得很。”阿亭勾唇低低地笑出声来，“有意思。”
“喂喂，小阿亭，小孩子不要迷信。你苟叔叔我，想当年也是在太平间耍过的人……”
“……徐警官，能借你的傀线一用吗？”阿亭选择性耳聋，看向徐晓东。
徐晓东本来还在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时回过神来，“这，恐怕不行。”
“就一下下。”他差点忘了，傀线就是傀师的命根子，一个个宝贝得像自己的孩子，生怕别人抢了去。他又没有这些烦恼，当然不记这些繁琐小事。再说了，哪个不要命的还是想再死一次敢跑过来抢他的线？
阿亭眼睛亮晶晶的。
“…………”徐晓东为难了，“那，那就一下下。”他把手上的白色棉线解了下来，放在阿亭的小手上。
“谢谢。”
阿亭手上红色的绳结依旧缠在右手食指上。他把白线随意地在左手上瞎绕了几圈，傀线垂挂下来，参差不齐。
徐晓东看得心绞痛，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如何如何绕法，又有什么讲究。
阿亭无语片刻，留下一句“知道了，下次再说。”不理他了。
“阿亭，你做什么？”江停拦住他问道。
“破阵。”阿亭笑着说，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严副队，人都谴散了。”
“行吧，保护好自己。”
阿亭抬手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透出嗜血的疯狂和刺骨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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