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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很快回来了，跃上桌，边喝着牛奶，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兽语。阿亭在一旁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一副“原来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

等它喝完，抱起它就往后厨跑去。

夜店的喧嚣热闹仿佛隔得很远，偌大的后厨里一片死寂。连通小巷垃圾箱的厨房后门半开着，穿堂风呼地吹过，就像死人的呼吸拂过活人的耳畔。

小帮工、服务员和调酒师躲在后面，静得连彼此两腿打颤的声音都听得见。半晌调酒师要哭出来一般小声问：“死、死死死……死了吗？”

阿亭好奇地打量着冰柜里的人。

一个二十来岁男生仰天倒地，面色青紫，双眼圆睁，口鼻出血，赤裸的上半身挂着寒霜，还保持着临死前两条胳膊略微张开的姿势。

他把手伸向那人。突然他的手被人扯了回去。

“别别别动他。小孩子不要看----”

“杨阿姨，杨姐姐，你要是怕就别强撑着了。还有，我十四了。”阿亭指着她颤抖的手说。

“……”杨媚胸口不断起伏，半晌慢慢蹲下去，颤抖着手去探鼻息。

突然她的手被人按住了。

“啊！”杨媚整个人惊跳起来，转头一看，却只见是江停：“江江江哥！”

江停一言不发，示意她后边去。杨媚踉跄退后半步，只见他半跪下身，抽出后厨乳胶手套戴上，先探了探男生的脖颈，再一翻眼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江叔叔。”阿亭乖巧地喊了一声。

江停点点头：“阿亭乖，先出去玩。”

“我不。”阿亭瘪了嘴，“我想学。我知道您，我长大了要做像您一样的----”

“阿亭！”江停声音微微抬高了些，又软了下来，“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教你。”

“好，一言为定。”阿亭委屈地缩了缩鼻子，带着阿玄走开了。

江停松了一口气，转身拦住了絮絮叨叨准备去叫人的杨媚：“报警吧。”

杨媚当即被掐住脖子似的：“江哥，这……这不合适吧。”

江停昏迷这三年时间里她尽量减少跟警方打交道，甚至连开车都不敢超速，更不敢在公安系统内留下任何记录。但江停扶着墙站起身，喘了口气，向尸体扬了扬下巴：

“头部、前后心没有打击痕迹，没有酒味，没有外伤。上半身乳头收缩，有明显红斑及紫红肿胀，是生前形成的冻伤，与裤腰形成明显分界线。他不是被人打死以后扔在这里，就是在冰柜里活活冻死的。”

小女服务员和调酒师托尼紧紧抱在一块儿打哆嗦，杨媚眼神直勾勾的，脑子里直发懵。

江停叹了口气：“报警吧。”

门口不远处阿亭靠在墙边，耳朵动了动，听得清清楚楚。他唇角微微勾起，系着红绳的右手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更奇怪的是，他的右手好像不仅仅绕了一根绳结，隐隐约约是在指间缠着一根长长的红绳，垂挂在手上，略给人一些凌厉的感觉。

窗外，一个白衣男子在街上缓步走过，不过他神色呆滞，不似活人。

那男子边走边瞧着四周，似乎在打量什么，又好像不是。

不一会儿，他走进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巷子里，竟变成了一团棉花，内里插着树枝----是一个傀。

阿亭的眼底闪过一道赤色的暗光，心下了然。阿玄在一边乖乖地待着，侧耳细听窗外的动静。

一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巨大的广告荧幕彼此交织，将这繁华的城市之夜照得歌舞升平。

街道尽头，建宁市富阳区公安分局正门口，几辆闪烁红蓝警灯的车冲上主干道，瞬间汇入了晚归的车流。

一阵嘈杂声从身后传来，阿亭转身，只见严峫推开包厢门，唏嘘不已：“走吧你们——这可是市局有史以来出的最快的现场了。哎服务员！过来，你们后厨往哪边走？”

阿亭挑眉，认出了来人，是那个闹事者。

“叔叔这是做什么？”阿亭走上前，歪着头问他。

“咦？小朋友，让一让啊，这里是凶杀现场，不要过来玩。”

“叔叔是？”

恰巧这时杨媚打开门，看着严峫的俊脸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

“你什么呢你，冰红茶卖二百八，开黑店撞上鬼了吧。”严峫从夹克胸前内兜里抽出证件一亮，公安俩字差点闪瞎了众人的24K钛合金狗眼：“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严峫，让开别堵着现场，给我俩鞋套，尸体在哪？”

阿亭饶有兴趣地眨眼看他。

阿亭正准备抬脚进门，忽然感受到一道凉凉的目光。冷汗一冒，急忙收回了脚，摸了摸鼻子，退了出去。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深巷。

近处是黑，远处也是黑，世界仿佛只有这一种色号的颜料。涂得到处都是，泼洒在人间的边边角角，广袤无垠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