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距离江偌年和赌徒掉下山崖的时间眼看逼近三个小时，江偌年吃了枪子，很可能已经殒命。

“第三区发现人质！”

犹如平地惊雷，惊动了所有人，市局调度了直升机马不停蹄把江偌年接到最好的私人医院全力抢救，一路上江深和沈辞瑞寸步不离的守着已经没了血色和呼吸的江偌年

“颅内淤血，身上多处骨折，左手拇指坏死需要截肢，必须马上开颅，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

这个结果已经算好的了，江偌年没死，子弹没打在脊椎，手术一旦失败这些都没用了，江深皱着眉

“马上手术！”

一道凌厉的女声传来，童瑶！

“我来签字，我的女儿不会就这么甘心离开的”

她深深看了江深一眼，然后在单子上签了字，手术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手术室外，江深，童瑶，沈辞瑞，余枫，刘厉，成璃，还有不值班的三支队总部人员全都等待着江偌年，手术灯熄灭的一刻空气似乎都稀薄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沈辞瑞却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医生走出来，他死死盯着医生的眼睛

“手术成功”所有人松了口气，沈辞瑞瘫坐在地上，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识“但病人还没脱离危险，她的情况异常复杂，曾经有药物干扰过她的记忆，经过重大手术病人很有可能暂时醒不过来”

所有人又是心头一紧，心情大起大落，医生接着说

“好在病人求生意志很强，她这个状态你们放心，不是植物人，而是木僵，等到木僵缓解就会慢慢想起来之前的记忆，还有……她是警察是吧？应该是右撇子吧？她的左臂粉碎性骨折，拇指截肢，左手不能再使用枪械了，枕骨骨裂，不能经受重大打击了，身上的多处骨折需要特别注意，如果可能考虑换职业吧”

命保住了，这时候没人在意其他的，江偌年被推进了ICU，江深让其他人回去了，童瑶和沈辞瑞余枫留下来了，四个人轮番守在ICU门口，沈辞瑞站在玻璃墙前，注视着江偌年

快点好起来，你看，没人放弃你，我们都在等你归队

警队又忙碌起来，不好的消息铺天盖地，工厂所有的制毒工具在江偌年他们到达的前一天就转移了，赌徒的尸体没找到，很大可能性赌徒还活着而且跑了，科亚什么都不肯交代，怎么也不开口，被抓住的人没人肯开口，线索全部中断，而这个游走于缅甸的头号毒枭很可能东山再起

没人提起江偌年，期盼着省委那边忘记这个人，最大的坏消息不要降临是每个人的愿望，他们并不希望某一天收到省委对江偌年提起的公诉，日子战战兢兢的过去

半年后

两星期前从ICU转到VIP病房的江偌年依然躺在床上了无生气，沈辞瑞拎着风铃花走进来放在桌子上

“偌年”

他坐在床边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听到我说话了，快醒来，你怎么这么傻，抓住赌徒怎么会比营救你重要呢？你这拼死一搏，叔叔阿姨全都牵肠挂肚”他握着江偌年的手“等你醒来就能记起我们了，对吧？你还记得童嘉音吗？她知道你的事情吵着要来看你，又怕看见你忍不住，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快醒来吧”

江偌年依旧没有反应，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重复，江深对于沈辞瑞每天中午旷工视若无睹，他出门的时候护士忍不住问了一句

“先生，您每天都来看的这位小姐是谁啊？警察吗？”

沈辞瑞疏离而绅士的一笑

“嗯，她是……我喜欢的人”

护士遗憾的报以微笑，目送沈辞瑞离开，童瑶和江深也会经常来，只是每每看见病床上的江偌年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失踪三年的女儿失而复得，确实这样子的，童瑶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同时又隐隐觉得骄傲，自己的女儿没有因为毒枭的威胁妥协，继承了江深的傲骨

还有两个星期过年，沈辞瑞特意买了香气很大的风铃去医院，一进病房关好门，他就撞进了一双水眸，风铃花落地，花粉散了满屋，香气夹杂着尘土在空气中翻飞

他想说什么，却先红了眼，江偌年坐在床边，站起来，沈辞瑞疾步走过去紧紧把人抱在怀里

“沈……辞瑞？”

“你醒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江偌年抬起手来顺顺他微乱的发丝

“我没事了，对不起”

沈辞瑞把脸埋在她的肩上，江偌年蹙了蹙眉，也没忍住落了泪，这一别差点就成了天人相隔

打电话通知了江深，沈辞瑞看着江偌年没什么血色的脸瘦了好多

“你现在……”

江偌年一笑

“我想起来了，我都记得，对不起，没回去和你们一起开学”

沈辞瑞不受控制的鼻子发酸，仿佛两人都回到了三年前，都回到了高中时期，明天就该照常去学校上课一般

江深和童瑶赶到的时候犹豫着不敢推门，江深推开病房的门，看见江偌年，瞬间皱了眉，转过身去，童瑶扑过去抱着江偌年

“妈”

童瑶只是哭着，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似乎要确认江偌年是不是真的在这里，江深躲出去抽烟，沈辞瑞站起身来

“江队，不是戒烟了吗”

“我还以为她一辈子就那样了”

良久，江深吐出这么句话，眼圈顺着窗户飘散出去，还是没能掩饰住他发红的眼眶

谁都没提江偌年和警队的事情，江偌年也不问，只是要出院，在医院检查了一遍，确认可以了的第二天她就出了院，出院那天她问江深

“我是回家，跟你去警队，还是直接开庭”

我是引咎辞职，将功补过，还是已经被提起了公诉。

“判决没下来，赌徒没死，不想去看看其他人吗？你的朋友都在警队等着见你”

“好”

市分局门口，多少人翘首企盼，三年前那个绝望的路口前守了一排又一排的人，当年高中的同学，市局的人，分局的人，参与行动的警察，不管交情深浅，无论是否一面之缘，他们都在期盼着见一见江偌年

“偌年……”

江偌年听到声音扭头看去，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扎着半丸子头，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眼眶里泪水打着转看着她，江偌年突然鼻子一酸，看着眼前的人们

“嘉音，我回来了”

那天以后，江偌年就独自窝在家里翻看着卷宗，偶尔远程电话给沈辞瑞提供个思路，江深要升迁，死了的赵振那个位置基本就是他的了，由于这个行动力沈辞瑞立了大功，支队长的位置安在了他身上

过年那天，余枫沈辞瑞和成璃几个刑警都在江深家里，江深进门的时候掸了掸雪

“你的判决书下来了”

江偌年嚼了两口胡萝卜

“嗯”

“行动你也有功，等待判决这一阵就当停了你的职，过完年去三分局上班”

这是意料之外的喜事，江偌年擅自行动已经违反了纪律，加之她劫狱逃跑是罪上加罪，没有被提起公诉已经是不易，上边没有要求她引咎辞职保留了职务只是调动了单位就更是惊喜

“还有你的，小子，抓捕赌徒行动，个人三等功评选的机会有你一个名额”

江偌年惊喜的看向沈辞瑞

“啊，你是我支队长了对吧？”

沈辞瑞朝她笑了

“是啊”

年夜饭上，大家试探的问起那三年，怕激起江偌年心里的伤，江偌年却不甚在意

“赌徒的案子申请交到三支队吧，过了年我去亲自提审科亚”

“嗯，往上打报告就行，这个案子还真没有比你们支队更合适的人选”

江深并不阻止，童瑶微微蹙着眉

“你身体行吗？”

江偌年嚼着嘴里的饺子 咽下去才开口

“都养了大半年了，况且当初在毒窝里不也这样吗，挨那一枪都好了，没区别的，我也不听医生建议 没抓到赌徒我不会离开警队的”

众人知道劝不了她，只能叫她小心再小心，她调到三支队的事是江深批的，江深也怕她出事，有沈辞瑞在，她能安全些

吃过晚饭江偌年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成璃把洗好的水果递给她

“小江啊，那个……姐不放心，还是想问问你，那天行动现场你怎么会做出那么冒险的行动呢”

“璃姐，你怕我在赌徒身边久了不正常对吧”江偌年看成璃犹豫了一下，没反应，轻笑一声“我知道，这么久了，我自己都怀疑我能不能融入正常世界，这本来是赌徒跟我爸之间的问题，仔细想想，子承父业似乎也没问题，你要我保证以后不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很难，你我都明白我不是十六岁了，我跟赌徒之间必有一战”

成璃叹了口气，似乎对江偌年这么说并不意外

“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姐看着实在是心疼”

“放心吧，没有特殊情况我会惜命的”

其实那天江偌年并没有打算跟赌徒同归于尽，可她也实在是怕了赌徒撤离后落井下石的引爆工厂，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再对上江深沈辞瑞一中人的眼睛，她就害怕得不得了，抱着救人的目的，江偌年想要去抢夺引爆装置，但身后中枪的那一刻她料定自己活不成了，干脆拉上了赌徒一起死

如果这些人不那么坚持的话，或许她现在怀着不甘心已经沉睡在那个巨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