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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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妖族已多次派人出使，试图说服魔王。但都无一例外地无功而返。

使臣们也都不抱太大希望，一个个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倒是艾萨克兴致高涨。

虽说艾萨克是使节们的领队，但大家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无名小卒很是轻蔑，对他的使唤大多爱答不理。

艾萨克似乎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态度减少热情，依旧踌躇满志。

进入魔族地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安居乐业的祥和景象。这块没有遭受战争洗礼的土地，就如妖族王国曾经一样富饶。尽管人类对他们的剥削从未停止，但终究不及短兵相接那样劳民伤财。

“那些叫嚣着要反抗的臣民，真正体验战争之后会不会反悔呢？”艾萨克不禁想，“不过隐忍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人类的索取会让这块肥沃的土地变得贫瘠。既然如此，何不趁早游说魔王？”

穿过人群熙攘的市集，走尽麦苗弥望的田野，翻阅苍翠欲滴的青山，巍峨的魔族王宫隐隐约约露出轮廓。

王宫修建在险要之处，一面是波涛汹涌的江河，一面是高耸入云的群山。二者将绵延数里王宫牢牢包裹在其中。

宫殿藏得深深的，国门锁得死死的。

见是使者，卫兵放下吊桥，予以放行。

“大人远路而来，有失远迎。”一名侍者上前迎接，“陛下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为各位接风洗尘。还有舒适的旅店供各位休息。整顿好后就请回吧！陛下是不会接见你们的。”侍者礼貌地笑着，语气不卑不亢。

好个柏宜斯！既不得罪使臣，避免妖族找茬，又坚持做他的缩头乌龟。

艾萨克道：“少糊弄我们。我们这帮使臣和之前来的那些都不一样！”

“每一次来的使臣都这么说。”侍者笑容不减。

艾萨克一愣，又道：“确切的说，是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回轮到侍者愣住了，艾萨克身后的使臣们心中已经暗骂不止。

“这是怎么说的？”

见侍者来了兴趣，艾萨克故意卖起了关子：“怎么说的不重要，反正魔王陛下不会接见我们。这样一来，只怕误了大事。”

侍者赔笑道：“小人方才无理，还请大人海涵！要是因为小人，误了陛下，那小人可担当不起！”

“我有一件东西献与陛下，陛下一见此物，必然肯见我。只怕有人不愿意通报。”

“那怎么会？通报是小人的分内之事！只是之前的使者无一不是满载奇珍异宝前来，陛下都不愿接见。不知大人带来的是什么罕见之物？”

“不是罕见之物，是一块破布而已。可惜你们陛下就稀罕这块破布。”艾萨克拿出一只小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叠好的白布。“拿去禀报你们陛下吧！看他愿不愿意见我。”

侍者听艾萨克言语中有冒犯之意，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办法，接过木盒，快步走进宫殿深处。

没过多久，侍者又回来了，脸上有几分惊讶。“各位请到花园中稍坐片刻。陛下一会就召见你们。”

惊讶的不单单是使者，使臣们也无不面面相觑。

等了半晌，不见人来宣他们觐见。

艾萨克大约明白魔王柏宜斯在想什么，独自起身，朝大殿走去。

殿门敞开着，没有卫兵把守，殿中空无一人。

艾萨克环顾四周，毫无征兆地破口大骂：“柏宜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口口声声说要接见我们，却把我们晾在外面，自己在里头当缩头乌龟！你这个不明礼节的无知小儿、没有担当的懦夫！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此时此刻你怕的不是人类、不是战争，而是你自己！你害怕面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你害怕你的丑闻天下皆知！男儿应该敢作敢当，而此时，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鼠辈！男儿都不算，还有脸当魔王？”

柏宜斯就在后殿，前后两殿仅一墙之隔，艾萨克的谩骂被柏宜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柏宜斯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哪来的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之前几次的使臣无一不是彬彬有礼，但都碰了一鼻子灰。方才我们也恭候多时，可是半晌不见陛下。所以，小人斗胆用了个激将法。”艾萨克施了一礼。

“激将法？”柏宜斯冷哼一声“你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艾萨克从容道：“素来听说魔王陛下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是不折不扣的君子。若果真如此，陛下大可把我的话当做鄙陋之人的狂语，一笑了之。如果您杀了我，反倒应了我刚才说的话。况且杀了使臣，必定激怒妖王，您是聪明人，又爱好和平，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与妖族彻底关系破裂。”

“好小子！”魔王在王座上坐下，“本王见你，不代表本王同意结盟，而是为了问清楚那块布是怎么回事。”艾萨克呈给魔王的白布上，画着一个怪异且复杂的图案，正是魔王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凯亚身上的诅咒印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以为把王子远远的扔掉，这件事就可以像没发生过一样。可惜当时被我看到了。”

柏宜斯脸色一变，“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住在东郊的平民。我见有人形迹可疑，居然在大雪天专程前往东郊，便远远地跟着。后来，见当时的妖族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妖王把那孩子捡走，我就隐隐感到这孩子不简单......”

“什么？”艾萨克说得慢条斯理，柏宜斯却十分激动。“你是说，那孩子还活着？”

艾萨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的心腹离开之后，我走了过去，那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他作出沉思状，“那孩子哭闹着，小小的手脚乱挥乱蹬。我蹲下去，他就紧紧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往小嘴里塞，像是要吸吮乳汁。我猜他一定饿急了吧！不过在那么寒冷的天气里，还能那么有活力，真的很健康呢！如果您没有抛弃他......”

“够了！”柏宜斯打断他，强作镇定道：“你想以此作为要挟？如果本王不与你们结盟，你们就把我‘虎毒食子’的丑闻公之于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真想，你作为父亲、作为魔王该知道，却不知道的真相。”艾萨克幽幽道。

“什么真相？”柏宜斯皱眉。

“您觉得王子的诅咒从何而来？”

“我的内侍觊觎王位已久，他借机接近先王后，给她腹中的胎儿施下诅咒。诅咒一旦爆发，王子将失去理智，将我杀死。那个内侍只需杀死王子、发动政变，王位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这是那个内侍的口供？”

“不。当时不论怎么刑讯逼供都撬不开他的嘴。最后他扛不住刑罚，自尽了。尸体手里有一份供词。”

“是谁向您预言了诅咒爆发的后果？”

“本王的御用法师——马丁。”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蹊跷不蹊跷重要吗？”柏宜斯反问，“反正灾星已经不再本王身边了！这些年朝野上下也一直相安无事，这就够了！”

艾萨克一愣，他本以为凯亚是柏宜斯的心病，是他的旧伤......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对，不完全是这样！

“您闭关锁国，一方面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避免战争；但另一方面......”艾萨克有意顿了顿，“是为了保护家人，或者说你害怕再失去家人，对吗？”

柏宜斯一怔，下一秒又沉下脸来。

“甚至您草草了结王子的案子，也不是觉得这件事无所谓，而是每一次提起这件事，都会让您痛苦万分，所以您不愿意再提。”艾萨克说得云淡风轻，但每一字都敲在柏宜斯心脏上。“不过您不觉得应该听一听真相吗？以父亲的身份，还孩子一个公道，毕竟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艾萨克作悲悯状。

柏宜斯的双唇有些颤抖，143年前，王子从出生到被抛弃的景象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他至今忘不了王子稚嫩的脸庞，已经先王后临死前哀求中不乏坚毅的眼神......

“那你说说，所谓真相是什么？”最终，柏宜斯妥协了。

“其实，给王子施下诅咒的，是人类。”艾萨克娓娓道来，“马丁法师受人类所托，给腹中的王子施下诅咒。想想看，王子的诅咒如此厉害，就算您的内侍为了施咒专门学习了一招半式的魔法，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法力。再者，王后怀孕期间深居简出，内侍接触她的机会并不多，倒是马丁法师时常入宫为王子祈福。”

“不可能！马丁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有什么理由恩将仇报？”

“说不定他从头至尾忠心的就只是人类呢？”艾萨克反问，“或者说他两头拿钱，一面拿着您的赏赐，一面帮人类做事。而您......”艾萨克盯住柏宜斯，“一直对仇人忍气吞声，甚至不断把自己的‘血液’输送给仇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作为魔王，您甘愿子民的劳动成果装进人类的腰包；作为父亲，您宁愿一辈子蒙在鼓里，让儿子的冤假错案不了了之，让您无辜的孩子承担一切后果。如果您果真愿意，我无话可说。”

柏宜斯眉头紧锁，双唇紧抿，沉默了半晌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也罢！与其一直被人类支配、被子民唾骂，不如放手一搏！”

艾萨克笑了笑，从一只精致的木盒中拿出结盟协议，双手递给柏宜斯。

柏宜深呼吸几次，抬起笔来，在“妖王蒂奥妮·纳菲”、“精灵王艾琳娜·希尔”的后面写下“柏宜斯·布雷恩”。

“您做了个明智的决定！”艾萨克微笑着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柏宜斯叫住他，“我的孩子......还好吗？”

“放心吧，他很好！目前诅咒对他没有伤害，他还是妖族赫赫有名的一员战将呢！如果您御驾亲征，说不定可以和他在战场上重逢。”

柏宜斯点点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温软馨香的婴儿，不禁百感交集。

妖族名将？按理说他应该是魔族储君！等着吧，人类......我要亲自为我的孩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