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过往

“懂了吧？”

“懂？懂什么？”

“同性恋。”

“那是什么？”在她的教育里，她从没有听过这三个字。

“你不知道？”

“不知道，并没有罪。”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鄙视，就像是男人对女人说了，色情笑话之后，女人说听不懂时男人眼中盛着的鄙视，像是在耻笑，她在装纯洁般，这大大的伤害到她的尊严。

“你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吸引的知识，只是经过筛选过的，没有意义的知识，她是不会接触到的。

“简单的说，没有血缘关系的男生只爱男生，女生只爱女生。”他解释着，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竟不懂什么所谓同性恋，她若不是白痴就真的是太纯洁了。

唐馨睁着大眼，吸引着他的话。

“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这一屋子的男生..............”她回过头，现在才发现到这家小店里坐着的清一色全都是男生。“统统只爱男生？”

“很好，你的吸引能力很快呀。”

唐馨皱起眉，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脾胃中翻滚着，头一次耳闻这样的“爱情观”让她无法接受，“这是种病吗？”

“不是，这是天性的，有的从一出生就只爱同性，有的得过好几年才会发现，不论是哪一种，这都是自然的。”

她皱起整张脸，这个叫“阴阳”的地方...............她回头环顾着店内所有的男人，有几对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亲热着，大多数的人则是注视着她，现在她才感受到这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是充满敌视的——这样的敌意死她前所未感受过的，是种让她无地之容的感觉。

她的脾胃翻滚得令她难受，这阴暗的地方以及这一屋子只爱男人的男人，全都令她呼吸不过来，她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大吐特吐一番。

“对不起。”她匆匆站起身，丢下这句话就推开厚重的铁门，逃离这处阴阳怪气的地方，也顾不得生日礼物是啥啦。

沙漠瞧着她匆匆的离去，继续低下头擦拭着和吧台上一样的玻璃花灯，完成女人来之前，他正在做的工作。

在不自觉中，他将目光停留在持着玻璃花灯的左手上，刚刚和女人握手时感受到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仍未退去，他的思绪拉到刚才的女人身上，久久之后自语道：“真是个误闯仙境的爱丽丝。”

“侍者。”沙伽尔招来穿着干净的侍者。“我邀请的客人来了吗？”

“先生，还没有。”侍者恭敬地回答，“您的客人到了，之后我们会马上通知您。”

“谢谢。”他点点头，示意侍者可以离去了。

“老公，这么晚了................馨儿会不会在路上出了意外？”坐在他对面座位的陈珊琪一脸担心的问着。

“别胡猜，没事的。”他伸出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我们家的小公主性子，难以捉摸得很，没把生日礼物亲自送至她的面前，却让她舟车劳累，千里迢迢的来到这儿，说不定她根本就不肯来呢！”

“是这样子吗？”她舒展着眉心，娇嗔的瞪了一眼丈夫，“都怪你，不肯把乐团邀请到台湾，说不定馨儿心底正埋怨着我们这对父母，小气得连将礼物送到她面前的运费都省下来了。”

“是，都怪我，我不该找个这么富丽堂皇的场地来搭称我的乐团，不该将这份送到馨儿的生日礼物费心弄得如此接近完美，不该想要让馨儿能够在她二十八岁时能够听到一种很接近天籁的声音，这全都该怪我。”

“贫嘴。”

“你不是就想要听到我这样的认罪吗？老婆大人。”

陈珊琪给了他一记白眼，拿起桌前的开胃酒啜饮一口，不想给他机会继续贫嘴下去，即使他简单的两句话就让她嘴角上扬久久不肯离开。

“珊琪，你好美！”看着她优雅得饮酒的动作，他双眼无法从她身上调开。

“谢谢。”她的微笑更深了。

“我是认真的，世界上美女无数，各有姿色，仪态万千，不可能争取得出第一名来，不过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最美丽的女人。”

“知道吗？这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微站起身倾向他，指指她的眼角，“瞧，今天我在镜子里又发现了一条新长出来的鱼尾纹，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我又更老一分了，老女人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不会和美丽画上等号，尤其是在男人的眼里。”

“你的鱼尾纹很美，真的很美。”

“咳咳！”因为靠近他的关系，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真诚，这让她心跳加快，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更替她添加了几许妩媚。“你今晚是怎么回事？频频贫嘴，没人会赞美鱼尾纹是美丽的。”

“成熟的男人，就能看出鱼尾纹的美丽。”他摇晃着盛着红酒的酒杯，做着醒酒的动作，“任何年纪的女人，都有她们各自美丽的地方，你的鱼尾纹告诉了所有的人，你的经验，历练与知识都在一定的水准之上，这样的女人有着特别的吸引人的味道，真正懂得女人的男人，就爱你们这样的女人。”

“我不和你说了，讨厌。”她坐回位子，小心地不让他看出，她内心的喜悦，和他结发近三十栽，他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心跳加快，犹如初谈恋爱的小女生，这样的心境羞于让他知道。

“打扰了，先生，您的客人尚未光临，是不是要先上菜了？”侍者有礼的走到桌前询问着。

“珊琪，不如我们就开始，今晚的庆祝吧！”

“嗯！开始吧！”

“可以上菜了。”

“是，请稍待片刻，菜马上上来。”侍者打着揖，就退身的离去。

沙伽尔待侍者离去后，就举杯对着她道：“馨儿不接受这份礼物，那今晚的一切，我就转送给你，希望你能满意。”

“谢谢！我很满意！”她也举起杯子，正笑容可掬时，她的目光被沙伽尔身后不远处的玻璃窗外经过的一对男女给吓得一松手，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

“阴，阴倪.............”她原本粉嫩的脸颊霎时转白。

“什么？”沙伽尔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迅速的转身回头看。

“在落地窗外，他和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女人走在一起，刚经过，现在过马路去了。”她急急地说道，很害怕。

沙伽尔照着她的话，在饭店外稀少的路人中寻觅着她口中相同的男女，没一会儿工夫的时间，他就将目光停留在马路中央的一对男女上，女的一身的黑，男的身材高挑，手持着一支拐杖，脚微跛的过着马路。

没错，就是阴倪，阴倪微跛的脚却能让自己走得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这样的背影使得自己不需要正面就能认出他来。

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他？这是巧合还是经过计划的？

“伽尔，你看见了吗？你看到他了吗？是他没错，对吗？是不是他？”她颤抖着声音，跟他要着答案，害怕让她的声音变形。

“先生，需要服务吗？”听到酒杯打碎的声音，两名侍者急急忙忙的拿着清洁用具动作利落的收拾着地上的玻璃。

回过身的沙伽尔看了，正在发抖的妻子一眼，然后吩咐着，“麻烦请再给我一只酒杯。”

“是，请稍等。”鞠过功之后，侍者再度离去。

“伽尔，是他吗？是他吗？”陈珊琪追问着。

“珊琪，镇静点，不是他，真不是他。”为了安抚妻子的情绪，他撒着慌言。

“真的？真的不是他？”

“我和阴倪认识这么久，他的背影，我不可能认不出来，放心！不是他。”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着，“就算是他，他也和我们毫无任何瓜葛了，你不会受到他的欺负，他也不会危害到我们，我向你保证。”

“这么说是他喽！”她稍稍平息的惊吓，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又开始激烈的颤抖起来，她紧握着的十指，因过分用力而发出嘎嘎的响声。

“珊琪，冷静点，你放轻松，那个人不是阴倪，你没瞧见吗？他的身边还有个女人呢！阴倪的身边不可能有女人的存在的，对吧！”沙伽尔提醒着她，也试图安慰自己，是他看错了，那个人不会是阴倪的。

“是啊，没错，阴倪的身边不会有女人的，他不是阴倪，是我看错了的，肯定是我看错了。”她松开十指，大口的深呼吸着，重复的告诉自己。

“相信我了？”

“嗯！”

“喝口酒，让酒把你的红润的脸色唤回来。”他接过侍者送上来的新酒杯，然后替她斟满了红酒。“我不喜欢，看你脸色仓白的样子。”

“是，我喝口酒。”她顺从的接过杯子，大口的让红色的微涩的液体经由她的喉咙流入到她的体内，温暖了她的身子。

“好多了吗？”

“嗯！”

“可以开始我们的节目了吗？”

“嗯！”

有了她的应允，沙伽尔用力击了两下掌，在饭店的正中央，圆形的舞台上，红色的布幔缓缓向上升起，就在他们两夫妻坐的位子的正前方，舞台呈现了一支交响楽団，在布幔向上升起的时候，明亮而美丽的灯光跟着绽放光芒，犹如天籁的音乐声跟着在身边悠扬响起，在整个饭店内环绕..............

他偷偷打量着专心欣赏着音乐演出的妻子，在确定她恢复平静之后，担忧的心也跟着悄悄在心底蔓延。

阴倪的出现在这儿最好是个巧合，他不希望阴倪出现在他们夫妻两面前，尤其是出现在珊琪的面前，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他不希望在二十三年后又再度被抽丝剥茧般的撕裂。

他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