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儿,学校那边丝毫不敢怠慢,学校那头把安保室的员工辞了个干净,这头又是给赔偿金又是给额外假的,硬生生把这事压下去了
自从那天晚上,君息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少语寡言,脸上冷得吓人
但他还是像原来一样,守着无歇的病房,就没挪开过步子,喂水喂饭陪床,比陪护还要尽心尽力,反倒搞得无歇自己先开始不好意思了,一天三四次催君息回去上课
君息每次都点头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出了病房,一会又捧着买来的面包进来了,给旁边病床的大叔看得啧啧感叹
少年人精力充沛,恢复也快,才几天就嚷嚷着要出去转转,医生千劝万劝,还是随他去了
“哥!帮个忙呗……嘶……”等无歇一脸兴奋地从病床上下来,还没站多久就又摔回去了
“我好虚啊救命”无歇挣扎着坐起来,撇着嘴看着他哥
君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失血过多,你不晕谁晕”
“哎呀哥——”
“……”
无歇站在楼下的阳光里的时候还在窃喜,他哥怎么这么好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眸子抬起头,眸光落在树杈间窥探的碎光上,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诶——呀,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啊——这树——这阳光——”
“闭嘴”
无歇乖乖地噤了声,但眸光还是亮亮的
君息看着欢欣的无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傻瓜
——
无歇在外面逗留了好一会,直到眼前有点发黑才不情愿地跟着君息往回走,低着头,看着好像气鼓鼓的
“哥,那个筠……”无歇突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君息,想说的话却卡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
“嗯?你说什么”君息敛了眸子,低声问他
无歇愣愣地看着君息的脸,彻底把话咽了回去
他哥是多么聪明的人
算了吧,无歇,他这么对自己说
回到病房,君息还是那样平静地坐在一旁,但是眸光远远地集中在某个地方,他呆呆地出神
时钟滴答,过度消耗的体力硬生生让无歇睡了过去,闭眼前,他看见他哥站了起来,回头说了一句“我出一下”,便消失了
他要去哪?
——
君息站在警局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去见他……唯一的家人
“啊,是小息啊,筠戚已经审完了,也没招出来什么,你要和他说话?”林警官热情地冲着君息挥挥手
“嗯……”君息抬起眼,彬彬有礼地笑了笑“麻烦了”
——
君息重新打量起这个……亲人,这个他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人
两个人,隔着玻璃,一个在里面,释然无畏,一个在外面,平淡无波,看着不像父子,像宿仇
“筠戚”君息开了口
“你先等等我,等我把这些话说完你再吞”君息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不差这一会投胎”
“嗤”筠戚靠在椅背上,挑挑眉尖“果然还是我儿子了解我,我不吞,你说”
“晴光年的墓为什么被挖了?”君息看着男人
“守墓人说,当时他听见有一边的墓前面有声音,看见有人影,就追上去了,谁能想到呢,人没抓到,一回头”
筠戚笑笑“小晴的墓没了”
君息低下眼睛,没笑出来
“你问完了,我问问”筠戚也看着君息
“怎么没躲”
君息的心重重地沉下去,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抬起眼“那一刀肯定得要我命,我想着等你刺过来再偏下身子,好歹不是致命伤”
“就算……我赔你的”
“你这次去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吧,顺便把你儿子也拖下去”君息讽刺地笑笑
“终于活不下去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哈”
“是,是活不下去了,也算是去了个心事,撒手下地狱”
君息笑了笑“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爸”
筠戚长久地看着少年人过于成熟的眉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扯平了”
君息沉默地看着筠戚讽刺地低低眸子,咬破了舌尖的什么东西
椅子翻倒,筠戚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快!快救人!这个老狐狸嘴里面藏了药!”
整个警局瞬间嘈杂,君息站起来,没有再去看他,他平静得像是这个夏末的中午
阳光刺眼,盛夏已尽,万物平常得枯燥,男孩低着头,长久地看着晒化了的地面
他就这么潦草地送走了最后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