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

人有亲疏远近，生于大荒，从小颠沛流离的梨房性格中天然带了些防人之心，是以怪不得女公子身边第一得意人不是她而是莲房了。

见了莲房发话，好生安慰了一番女公子，梨房便安静下来，静静闭上双目，以待即将发生的前途未卜的“战争”。

梨房梦到了曾经的自己。

在荒原，在流离失所的迁徙中，女儿是牲口，是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她们一生有四个劫难——

——第一劫，出生之初的溺杀之劫，这往往是对女童来说最好的结果，因为对于梦寐的婴儿来说，死亡远远及不上她们侥幸存活下来后将要面临的未来来的残酷。【汉朝没有爹娘这种称呼，爸妈（没错），父母，阿父阿母是较为常见的称呼】

——第二劫，为牲之劫，作为食粮，被豢养至粮草殆尽之刻。

——第三劫，生育之劫，长相较为秀美的女童会被当做童养妇，麻木的生下一个又一个子嗣，若是男孩，命运不定（男孩在最后实在没吃的时候，也会被易子而食），若是女孩，又将重蹈覆辙。

——第四劫，老迈之劫，苍老的身躯，再也无力提供任何价值，于是，或埋骨于沙土，或被做成老羹汤。

一眼看得到头的悲惨命运，无力垂落的双手，紧紧箍住梨房的脖颈。

她挣扎，她溺闭其中，十余年间，从无彻底远离，这也是她怀有防备之心的最大原因，游离于程府，心无萍依，却又如同潜伏的兽，时刻想要往上爬，脱离这种卑微的境地。

——她静静站在女公子身后，等到莲房发出声响后，配合地演起了一场拙劣的默剧。

要演的好一些，主子不会死，仆人会死。

程家夫妇的态度颇为微妙。一方面，他们怜悯故作昏厥的女公子，另一方面，他们又无法在这个以孝为重的时代超脱，理性的看待这经年的旧事，大义凛然地指责拥有生育之恩情的老母。

于是，注定有一方受伤的话，只能是程少商。

命运对她太不公了。

但，作为荒女的梨房没有办法去可怜她，因为她也早就哭干了泪水，此刻唯有当做没有看见那滩尚未干涸的泪痕，留给这位女公子最后的尊严。

——

期间，当日出现的凌将军来了一趟。

他如实告知了程始董舅爷贪污军饷，中饱私囊的行为。好在程始为人正直不阿，加上凌不疑说明来意，并非胡搅蛮缠，细细列了调理，只还有些不分明的地方，需要先押入牢中，于是他也就默认了凌不疑对于董舅爷先审后告的行为。

梨房藏在了柱子间，与那俊美的少年对视，却见他猝然移开视线。

凌不疑羽睫微动，不禁想起初见之时主仆的悲凄情状，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向程始夸赞起了四娘子——

梨房缓缓退去。

余光瞥见少女离去的身影，凌不疑忽略了心中隐隐的不舍，对着程始拱了拱手，提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