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话 欺诈师与动画师

“所以你真的确定，雪染老师她们会打算先从终里同学那里入手？”

夕阳的余晖自山峰的顶端琐碎的倾泻而下，路边湖泊中的水光潋滟着，勾勒出淡淡的霓虹色。尽管江崎曦口头在质疑北川实香的预判，可她漫不经心翻看手机的模样却坐实了她毫不担心的事实。

“嗯。我之所以会在那轮大冒险选择让终里同学‘爱好’你的才能，就是猜到雪染老师会想方设法让我们‘恢复原样’。”北川实香浅啜一口手中的果汁，不紧不慢的悠悠解答。“因此，雪染老师肯定会认为她是好的着手点。但她却不晓得，你所发明的用于预测未来的仪器，除了提交给值得信赖的上层外，你还保留了一份在自己的手机里，不是吗？”

“确实如此。我可以用手机来完美把握雪染老师可能会提问的问题，因而提前告诉终里同学答案。”江崎曦幽幽叹息，垂眸斜睨北川实香。“因为班里的大家都是可信赖的同伴，所以就算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无伤大雅。”

“如果不是把握了你这个心理，我当时会选择让我们二人的爱好相换。毕竟我可没有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习惯，不是吗？”面对江崎曦的话里有话，北川实香则嫣然一笑而过。“当然，雪染老师会去诘问终里同学只是第一层预判。不要忽略了，我们班里可是还有其他男生的事实呢。”

“也就是说，雪染老师会参谋其余同学的意见。因此我们还需要假设第二层博弈。”江崎曦单手撑颔，若有所思的轻轻蹙眉。“其中她最可能询问的人，便是二大同学。二大同学身为「超高校级的经理」，对我们的才能和习性有着一定的把握，因此他是最佳人选。”

“从广义的角度来看，你说得非常有道理。但倘若这是一场跟囚徒对弈的审讯，我们就需要再细致一些。”北川实香淡淡道。“我们来缩小范围。雪染老师的目标毫无疑问是找到证据证明她没有患上‘伪记忆候群症’。再加之她大概率会获得跟你关系最好的狛枝同学的提示，雪染老师很快就会知道从终里同学那里求证是无果的。”

“那么接下来就只要用排除法就好了。索妮娅同学不会轻易露馅，因为她本身就因为曾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七海同学自然也毋需担心，因为你的缘故，她的历史本身不差；为了防止伪装出纰漏，罪木同学，小泉同学跟西园寺同学现在处于一起行动的模式……剩余大家所改变的地方也不是很多，这乍一看，简直就是「无解的迷局」呢。”江崎曦分析到此处，不由得轻轻一笑。“这样一来，雪染老师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没错。那就是——找出「幕后主使目的本身目的」。”北川实香的笑容中透露出些许赞许之意。“因为大家都有了固定的行动模式，所以从别人身上找纰漏，完全可以说是自讨苦吃。而根据前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来看，大家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来导致当今的局面。也就是说，雪染老师跟其余的大家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是在跟她「博弈」——”

“我们班的博弈狂魔，如果北川同学自居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呢。”江崎曦笑眯眯的说，却不动声色的在北川实香的手中写下一行字。下一秒，她的语气也随之倏然转变，原本波澜不惊的口吻瞬间变得抑扬顿挫：“真不愧是我的好北川，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这种事！”

北川实香不言，而是一脸淡漠的继续往前走。待二人离开车水马龙的街道后，几只衔着针孔摄像头和微型窃听器的小仓鼠便敏捷的从街道里不知名的角落中钻出来，飞速朝着某个小巷内跑去。

“田中同学，怎么样？”早已在此处静候多时的雪染千纱满脸严肃的看着凯旋的仓鼠们，向田中眼蛇梦询问道。“有抓拍到什么线索吗？”

“……很遗憾，看来我们完全低估了这股来自须臾谎言所构成之深渊的恐怖之处。”和失望的仓鼠们交流一阵，田中眼蛇梦阖起双眼，不动声色的将一小叠录像交给雪染千纱。“来自过去的投影依旧永恒诉说着黑暗。”

“欸，我看看啊……”习惯了田中眼蛇梦夸张的说话方式，雪染千纱打开录像带，却恰好目睹江崎曦言语抑扬顿挫的那一幕。她拍拍围裙上的灰尘，不甘心的站起身来，挥了挥拳头。“没办法了，我们只好启动计划B了！”

雪染千纱不知道的是，方才江崎曦在查看手机之余，就清楚的知道那些窃听器跟摄像头的使用范围在哪里。因此，她在提前到达该范围内便在北川实香的手上写下一行提示。

“……我说，江崎啊。”确认二人安全后，北川实香忽然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的问道：“我从今天早上就想问了。「我的好北川」是什么称呼……我平时有这么称呼你吗？”

“啊，北川同学虽然对别人的心理一清二楚，却对自己颇有疏忽呢。”闻言，江崎曦笑眯眯眨了眨眼睛，俏皮地回答。“北川同学不擅长表达，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正因如此，北川同学往日里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我的好江崎」的感觉——”

北川实香听她这么回答，心中无语更甚。可奈何她所擅长的「微表情分析」在江崎曦身上根本毫无作用，以至于让她有那么一瞬的迟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她说得一样离谱。

半晌，北川实香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江崎，你可真是个披着天使外貌的魔鬼啊。”

“哎，这就是北川同学的不对了喔。”江崎曦双手叉腰，半是嘲笑半是调侃地说：“北川同学审讯过那么多的犯人，难道他们脸上统统都写着「坏人」二字吗？”

“……的确没有，但像你这样猖狂的还真的不多。”北川实香终于还是被狠狠无语住了。“光看外貌是真的看不出来……”

“不要说得很懂我似的啦，北川同学。”江崎曦双手抱胸，佯怒地鼓起脸来。“我们才认识一年而已哎。”

“你是中日混血，家里因为是武林世家的缘故所以意外的是个很会打架的科学家，学习奇才，跟我是一类人。”北川实香不假思索反驳江崎曦。说到最后，她也笑眯眯的转头打量江崎曦，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啊，对，还特别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狛枝凪斗，并且异常早熟，很小的时候就想当人家新娘。”

“……”江崎曦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着实不占理。看着笑眯眯的北川实香，她又不愿就此占了下风，便面不改色的淡然道：“这有什么，你说得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实。北川同学是俄日混血，因此很小的时候就能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手撕狗熊。”

“啊？”北川实香一愣。虽说她预判到江崎曦可能会杜撰些离谱的东西来搪塞自己，但因为时间原因，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离谱。她被噎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当年二战时期我凭一己之力就把德军揍出苏联呢？”

“何止如此？你不仅凭借一己之力把德军揍出苏联，还在冷战时期帮越南把法国踢出了本土，最后还凭借时光机器在各个时间线中来回穿梭，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江崎曦一开始是板着脸，故作认真的说话，可说到后半段，她显然已经有些忍俊不禁。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来，江崎曦清了清嗓子，忽然捧心道：“我们北川同学是那样的厉害，周身因开外挂而闪烁的圣光普照大地，最终把法国国旗送给输了冷战的美国当裹尸布……”

“打住，打住。”北川实香简直没耳听，一边不由自主的掩面叹息，一边朝江崎曦摆手。“我们本来提二战，你跳到冷战也就算了，怎地还来乳法？”

“你北川实香提二战，跟我江崎曦跳到冷战有什么关系？”江崎曦乐呵呵地说。“硬要说，黄樱先生真的跟法叔长得很像呢，就是留了个胡子而已。”

正当二人有说有笑之际，一名身型纤细、眼底有着浓重黑眼圈的高中男子颤颤巍巍的扶着路旁的栏杆，脚上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冷不防听到某个熟悉的词汇，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二人：“你……刚才说的法叔，是《黑塔利亚》中的弗朗西斯吗？”

“……是的。”江崎曦见他面色铁青，显然已经有几日没休息好了，皱眉之余，略感奇怪。“请问你是？”

“动漫……动漫……必须得做出能够改变世界的美好动漫来……”该高中生不再搭理江崎曦，而是低下头，双眼涣散的喃喃自语。“没有时间继续浪费了……”

“请问，你没事吧？”北川实香关切地上前，朝他伸出手。“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去医院？”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医院！”高中生惊恐地抬起头来，大喊大叫声吸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也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他下一秒便两眼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北川实香顺势扶住了他，而江崎曦则拨打了就近医院的紧急电话。说明所在地点后，她挂断了电话。期间，该高中生的学生证件却吸引了北川实香的注意力：私立希望之峰的学生，御手洗亮太。

御手洗亮太？这个名字使得北川实香微微敛眸。毫无疑问，她们班的确有一位「御手洗亮太」，但那位「御手洗亮太」却身材发福，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眼前这位纤瘦的高中生相提并论。

诧异之余，北川实香在这位御手洗亮太被救护车带走后，将这一奇怪的现象告诉了江崎曦。

而不出预料的，班里那位「御手洗亮太」很快找到了二人。

“你们都看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