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漏网之鱼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在这场惨绝人寰的悲剧中，从飞机破碎残骸中走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狛枝凪斗。

门外已是倾盆大雨。就连最后一丝暮色都已西沉，月色隐于云层之后。夜晚被清冷雨水所带来的丝丝寒意所笼罩，在这种情形下更是有着不言而喻的凄凉。

江崎曦只是漫无目的的在漆黑街道上跑着。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通知，那他一定就在这座城市的某处。遗留下来的房屋内没有灯光，那就一定在别的什么地方。

机场？医院？还是哪里？

跌倒了就再爬起来，总之唯有继续前行这么一条路。江崎曦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当成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

在远离城市的郊区外，有一个专门为已故之人所建立的墓园。终于，江崎曦在那里找到了狛枝凪斗。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他没有哭，但是他的表情却远比哭泣还要悲伤。

江崎曦也没有多言，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找到他的喜悦心情分享出来。因为她知道，失去双亲的悲痛是远不能用言语来表述的。

大雨就如同倾盆的水般，直流而下。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两个人静静地矗立在此，更是为这原本就冰冷的夜色增添了一份毋庸赘述的哀伤。

江崎曦忽然很想就此长眠于此。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如此与他人感同身受。先前在身上跌出的伤口被雨水浸得生痛，就仿佛坠入了神话中的冰之地狱一般，冷得发疼。

雷中奏曲的俄耳甫斯啊，请杀了我吧。

她很想那么做，却深知自己不能那么做。江崎曦忽然抬起头来，像是察觉了什么般，眼神中透露着惊愕。从幼稚园时期开始，狛枝凪斗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均匀，愈大的不幸只会带来愈大的幸运，而这种均衡更是时常波及到他身边的人。

当然，除了一个人。

不论是何原因，不受到这种均衡波及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是不是只要事先预知了周围能发生的一切，就能完美避开所有的「不幸」呢？”她不禁低下头来沉吟起此事。“但预知周围的一切……这种事情，只存在于魔法世界吧？”

她忽然感到很悲伤，更有对自己无能改变现状的憎恨。

江崎曦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的脑海已经完全被一个想法所占据：预知周围的一切，然后对所有即将发生的事件做出万全的对策。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在某本有关原子物理学的书本上，找到了她认为不可能实现的魔法世界。

那一天，江崎曦不甘心的来到图书馆，想要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本书上也的确有她想要的答案。书上提到过，爱因斯坦一辈子都拒绝相信海森堡提出的理论：所有人的命运是早已安排好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早已被注定。海森堡曾在量子力学中提出了一个撼动当时科学界的理论，那就是不确定理论，海森堡认为，人们无法向描述宏观物体那样，去描述一个微观的粒子——粒子是具有不确定性的。

换言之，在当时的科学界存在了一个著名的“神兽”拉普拉斯妖。拉普拉斯妖由著名的天体物理学家、数学家拉普拉斯所提出，他认为能够有一个知晓一切的智者拉普拉斯妖。他知道宇宙中所有粒子某一时刻的位置信息和动量信息，同时他已经掌握了整个宇宙的所有运转规律。那么他就可以预言，任意时刻宇宙中所有粒子的变化情况。

这个发现给予了江崎曦一个新的希望。她捧着那本书，欢喜得好似发现了属于自己的城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只要我足够了解凪斗哥，我就可以通过这个「海森堡理论」，预测以后他人生的运转轨迹——因为一切都是注定的啊！”

那一刻，江崎曦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合上书本，目光炯炯地看向窗外的世界，一字一顿地立下了一个誓言：

“我要成为「超高校级的科学家」。海森堡理论……就由我来证实。”

时光流逝。几日后，便是学校发成绩单的日子。

在确认了自己未来的目标后，江崎曦就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由于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极度有信心的缘故，她已经不再拘泥于过去发生的事情，而是选择昂首挺胸地走在大道上，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未来的计划。

不出预料的，她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正当她满心欢喜地收起成绩单，准备跟狛枝凪斗一起离校时，班上的一个女生忽然拦住了她。

江崎曦不禁挑了挑眉，随即略有不快地看向那个女生。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生名为今川淑晨，先前与清水结衣跟铃兰惠是好朋友，三个人经常一起游玩。

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想到这里，江崎曦觑觑眸，却不动声色地笑道：“早安，今川同学，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还请让开呢。”话虽如此，但她的眼角还是瞟向了今川淑晨的口袋。只见里面鼓鼓囊囊的，看形状应该不难判断是螺丝刀。

“……”今川淑晨没有多言，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江崎曦。见状，江崎曦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又有不自量力的人想要来找茬了呢。

“你，跟我上天台一趟。”见江崎曦不语，今川淑晨只好率先开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好的呢。”江崎曦语气轻挑的说，丝毫没有将对方的愤怒放在眼中。她就这样一蹦一跳地跟着今川淑晨上了天台，同时不忘笑着揶揄道：“今川同学居然会主动跟自己口中的‘怪女’说话，还真是意外呢～话说，把我喊到这种没人的地方来，不会是想上演那些玛丽苏小说中的剧情吧？”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来？！你这个贱人！”待四下无人后，今川淑晨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毫不掩饰地冲着江崎曦吼道。“你……根本就是你杀了小结衣跟小惠吧？”

“啊啦？今川同学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闻言，江崎曦非但没有感到震惊，就仿佛猜测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般，歪头娇笑道：“今川同学这么说，可有证据？毕竟清水一家跟铃兰一家都被判为互相残杀而入狱了呢。如今，旧事重提，可没有意义……”

“什么证据不证据，我根本就是亲口听到你说的！！！”今川淑晨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歇斯底里地冲江崎曦吼道。“那天我亲口听到，你在屋内阐述你全部的计划！！”

“啊，看来叔母又没关好门呢。”江崎曦轻轻蹙眉，颇有无奈地叹息道。“那么，今川同学决定怎么办呢？”

“我知道我拿你没办法。”今川淑晨狰狞地笑了笑，掏出自己口袋中的螺丝刀。随后，她按响了自己手机上的警报器。“我只好逼你就范了！”

令江崎曦感到疑惑的片段登时出现了。今川淑晨举起的螺丝刀非但没有对准她，反而由本人亲自对准自己，狠狠地捅了下去！随后，不予解释的机会，她瞬间跌倒在地上，将螺丝刀扔到江崎曦的脚边，虚弱的狞笑道：“所以……我知道自己拿你没办法，就只好出此下策了！如果狛枝同学目睹你杀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江崎曦的面色当即沉了下去。但还不待今川淑晨得意，她的语气却忽然扬仰，仿佛是因为笑得肚子疼般，以手捧腹道：“啊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没想到真的是玛丽苏小说的桥段啊！”

随即，她的眼神一沉。“我说，今川同学不会真的以为，学了点小学生爱看的玛丽苏小说套路，在现实生活中就真的有用了吧？”她的语气倏然下沉，却不掩其中的戏虐之意。“先不说这把螺丝刀上不会有我的指纹，就连刺伤自己所喷出来的血，都清清楚楚的残留在你自己的手上呢。”

“什……”今川淑晨的瞳孔再听到这番话后骤然收缩。她颤抖着想要抬起头来，却因为血液的流失而没有力气那样做。

“但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很生气哦。”江崎曦坦然自若地蹲了下来，瞬间即逝的怒意在她的眼中乍现。“今川同学还真是有勇无谋呢，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笨得无药可医。”

刹时，她才凑近今川淑晨的耳旁，如梦呓般轻声细语道：“真是可怜呢，明明制裁我的手法有很多，却非要选这种最蠢的方式。居然连我都敢咬，更是想要步前面两个傻瓜的后尘……我姑且，留你个全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