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强加管制

“今天是上幼稚园的第一天，一定不要迟到哦，小曦。”

从江崎曦记事起开始，耳畔便一直回响着叔父叔母的这句话。不论是作息，玩耍，还是顶嘴次数，统统都由他们记录着，控制着，不予反驳的余地。

每天早上只需她睁开双眼，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简报中的大字。就算是不识字的她，却也能够从叔父母日复一日的强调中，辨认出那些字的读音来：著名科学家江崎夫妇在一场车祸中不幸身亡，留下年龄尚幼的独生女儿。

毫无疑问的，被这场飞来横祸所夺走父母生命的遗孤，便是现由叔父母所抚养的江崎曦。叔父母在发表要将她培养成精英的誓言后，便对她展开了360˚无死角的强制教育。也正因为是叔父母家的抚养子，来自中国的叔母在传授她家族代代相传的武功时，也是分外的严厉。

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依旧年幼无知的江崎曦只是点点头，伸出纤细的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木讷的点头，服从着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的叔母的命令。这时的她还是太年幼，年幼到对自己心中所产生的压迫性恐惧都尚未辨别，只懂得如果不想要再被禁闭起来，还是乖乖服从他们的命令为妙。

“动作快一些，我可不想看到你第一天就迟到。”叔母的语气中多了几丝不耐，转头便看向江崎曦瘦小的背影，如此呵斥道。“不要以为依旧是个懵懂的小孩就可以随意忽视这些基本的事情！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精英，就得乖乖按照叔母说的做，不要糊！！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这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西苑，”似乎是听到了房内二人的争吵，坐在厨房内的叔父将手中报纸的高度微微降低了些，皱着眉头看向叔母，道：“动静小一些，就算今天迟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再关一晚上的禁闭，等她尝够了教训后，自然就不会再犯错了。”

“不、不要……！”尽管叔父的言语并没有包含任何愤怒与责备的情绪，但听到这句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叙说后，江崎曦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手中的水杯更是险些掉在地上。她的瞳孔收缩着，思想更是如脱缰的野马般，飞跃到了那个被黑暗所包裹的世界。

潮湿，窄小，漆黑得令人感到窒息。每次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不如意，她就会被带到一所建立在这栋房屋的地下房间内关禁闭。不仅只是关入地下，在进入那里后，则是继续被带入地下室更深层的一个铁笼中。伴随着灯光的消失，整个地方更是安静得可怕。

“我、我一定不会迟到的……”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思维，尽管非常害怕，但江崎曦还是拼了命的用稚气满满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决心，瞳孔中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所、所以……”

“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不会惩罚你。”叔父如此说着，再读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报纸上，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恐惧。“就像你叔母说的那样，你现在可以恨我们，但等你长大后，你自然就会对我们心怀感激了。”

“嗯……”江崎曦低下头来，以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声音附和着叔父的这番说词，心中却为不用关禁闭而松了口气。见状，叔母便又挑了挑眉，厉声道：“还磨磨唧唧的站在那里干什么？！用嘴皮子逞一时之快当然快活，但你别指望能从我们这里糊弄过去！不用行动表明的一切全部都是徒劳无功的！”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江崎曦在听到这句话后，更是心下一颤，踉跄着跑进身后的盥水间。

“西苑，不要气坏了身子。”待江崎曦进了盥洗间后，叔父才紧拧着眉看向叔母，咂巴着嘴表示了他的心疼。“没必要。”

叔母挑了挑眉，接着不以为然的辩驳道：“不这么管，怎么管？现在的小孩不能惯着，一惯着可就立马要翻天了！”

“唉……”叔父叹了口气，似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叔母的这番说辞。

过了几分钟后，盥水间内终于有了其他的声音。洗漱过后的江崎曦看上去比睡眼朦胧时的她精神了不少，遗传自她亲生母亲的那头银白色的长发也梳成了两股自然下垂的双马尾披在肩上，水汪汪的蓝色双眸睁得大大的，此刻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的叔父母。

“不愧是姐姐家的小孩，打扮起来就是好看。”叔母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江崎曦，却在不经意间皱起了双眉。她的直觉如此告诉她，江崎曦身上似乎缺少了什么，使她看起来分外不协调，却又说不上奇怪之处究竟出在哪里。

这样想着，叔母不由自主的迈向江崎曦。兴许是她的神色并不好看，让原本就怯懦的江崎曦显得不知所措起来。随着叔母的步步靠近，她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逐步后退。终于，伴随着“砰咚”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她身后的水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声破碎声终于将叔母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她怔怔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直到江崎曦吓得抽噎起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找借口！”来自叔父的厉喝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只见叔父迈着大步来到叔母身旁，阴沉着脸看向满地的玻璃碎片，一字一顿道：“自己收拾干净。精英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我……”叔母张了张口，下意识的认为江崎曦的这一举动是自己所导致的。闻言，江崎曦再度抬起头来，紧张的注视着叔母的一举一动，用力抓紧裙角的姿势说明了她的不知所措。

见状，叔父却抬起了手，示意叔母什么都不要说。“你不是说了，现在的孩子不能惯么？”

“可是，”与叔父不同的是，叔母这次起了恻隐之心。她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不禁蹲下身来，伸手便准备去捡：“再怎么说，玻璃碎片这种东西，还是太危险了……”

“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喊你自己清理干净吗？！”叔父并没有第一时间制止叔母，而是选择看向江崎曦，愈发厉声的喝道。

“可是叔母她……好像也想我做些什么……”见叔父大发脾气，江崎曦下意识的反驳道，却微弱得声若蚊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敢轻举妄动……”

“还敢顶嘴？”叔父怒喝道，毫不留情的将手指向旁边地下室的方向。“今天晚上回来后，不许吃饭，跟我关禁闭去！”

随后，不予任何机会，叔父便带着叔母，狠狠的摔门而出，仅留下年幼的江崎曦坐在地板上无助的啜泣着。

就像以往一样，止住哭声的江崎曦默默的收拾好了地板上散落的玻璃渣后，在自行清理完手上留下的伤口后，才一言不发的出门。正如叔母所说的那样，由于是幼稚园上学的第一天，所有的小朋友都吵吵嚷嚷的，或是兴致勃勃的拉着自己的父母欢快的奔向巴士停留的地方。

在这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就算是江崎曦，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突兀。她看着这些幸福的小朋友，却只能露出一个旁观者的羡慕神情。这时的她会想，如果她的爸爸妈妈此刻还活着，她是不是也能像这些小朋友一样，露出对幼稚园期待的笑容呢？

“咦，小曦，自己一个人去坐幼儿园巴士？”

就在江崎曦怔怔站在原地时，一个和蔼的女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却因为此刻在走神而吓得她打了个寒颤。正当她下意识的准备为此而道歉时，那个和蔼女声却又开口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唉，所以说这对夫妻根本就不会带孩子……不如这样，我们送你一程吧？”

“啊，”这份来自他人的善意却让江崎曦措手不及了起来。非正常环境下成长的她不知如何接受这份善意，只得看着那位面色同样和善的女士，在认出她的身份后磕磕巴巴道：“谢谢狛枝阿姨……我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真是的，小朋友说什么回报啊？客气什么，跟阿姨都认识那么久了。”那位女士笑笑，神情中却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心疼。她轻轻伸手摸了摸江崎曦的头，笑道：“只要你高兴，就算是对阿姨最好的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