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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特别喜欢一个人，非常喜欢。
我记得我们两个初见的那一天，因为转学带来的怒气，我在刚来到自己新座位的那一刻，就把书包“啪”的一声砸在了木质的书桌上。我书包上那些叮叮当当的挂坠，却不长眼睛地把我那新同桌的杯子给刮到了地上。
精致的玻璃杯“啪”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摔得稀碎。
前面的同学被这一声吓得纷纷转过头来，看到那玻璃杯的惨样，他们先是瞄了一眼我，然后窃窃私语起来。
“这新生也真够暴的，来这第一天就摔了人家杯子。”
“就是就是，而且这杯子可是程岚最喜欢的杯子，即使人家岚岚脾气好，那估计也得发飙吧。”
“就照着程岚那个家境，我估计这个新生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本着减少麻烦的原则，没等她说什么，我就来了个先发制人:“你这个杯子多少钱，我赔……”
“谢谢，不用了。”她用清冷的声音打断我的话。
说着，她起身走到教室后面，把扫帚拿过来，处理着那玻璃杯七零八落的尸体。她的动作很迅速，没过一会，她便将碎渣子倒入垃圾桶，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对我说一句责备的话。
但是，作为一个知错就改的新时代好青年，我还是趁着晚自习的时间，偷偷翻出校门，去附近的超市挑了个我自认为很好看的玻璃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在我家门口那断墙上乱翻。所以，就学校这堵墙，对于我这个十七岁的女生来说，完全不是啥难事。
可是谁知道那天有不测风云，我刚翻进校园，就精准降落到校领导面前。校领导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没等我说些什么，就揪着我的衣领，一边看着我胸牌上的班级号，一边把我丢到我们老班面前，然后抛下一句:“你的学生，自己处置。”
就走了。
我那老班，看着我那可怜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甄茗缇啊甄茗缇，你才转过来第一天，就给我来个这……”
不过谅我是新来的，还是个初犯，老班只是说了我几句，就把我放进班级。正好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猫着身子偷偷溜到我的座位旁边，把茶杯放在了程岚的桌子上。
也许是我的行动太过安静，茶杯被放到桌子上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
“喂，赔给你的。”我坐上凳子，对她小声说了一句。
她看着面前那个画着二次元图案的杯子，愣了一
“你翻墙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个茶杯?”
“你怎么知道我翻墙的?!”
“呃……”程岚摸了摸鼻梁，“其实老班批评你的声音还是挺大的……”
我:“……”完蛋，着来新学校的第一天，就给我的同桌留下这个印象。
但是，为了保住面子，我假装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怕什么，我是会怕丢脸的人吗?”
这次，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在纸上写着什么。而我也想尽快跨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就随便掏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学了起来。正当我快要看书看的发困的时候，程岚把一张纸递到我面前。那纸上画着一个猫着腰，相当猥琐的小人……好家伙，这不就是我本人吗。
还没等我说些什么，我就听到身旁那已经忍不住的笑声。我向她看去，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在夕阳的背景下，显得温柔又可爱。
我这时才发现，我的同桌，是真他妈的好看，和我一样。
她这一笑，把我原来想说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我的脸瞬间变得涨红，要知道我甄某人何时遇到过这样尴尬的境地!好在程岚并没有继续让我尴尬下去的意思。她轻轻地拿笔戳了戳我的胳膊，又递过来一张纸条。
“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程岚，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谢谢你的茶杯，甄茗缇。”
“还有，下次请不要送芭比粉的茶杯。”
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说不上多么戏剧，但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十六七岁，她的出现，却给我的青春，画上了一抹最美丽的色彩。
由于我是学渣，她是学霸，又是我的同桌，所以我那好事做尽的老班就让她开展扶贫政策（指扶智商上的贫）。所以，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就慢慢亲密起来。那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我的心里也存在着这个问题。
是她在运动会迎着光奔跑的时候?应该不是
是她在青石台阶上喂小猫的时候?也不是
那是她在放弃空闲时间给我补课的时候?
应该都不是。
不过，要是非要我说一个最心动的事，我也许是可以说出来的。
那天，我在餐厅排队时，因为别人的插队，导致最后一碗饭刚好落到我前边人的手中，而我在付过钱之后才发现，现在要重新做一轮饭。我们学校那做饭速度一向就慢，再加上我那本来就爆的脾气，我直接一挥手:“算了，不吃了。” 要是搁平常，我怎么说也是得带几句脏话的。但今天不一样啊，程岚也来了，我得在她身边要点形象。
“真的不吃嘛?这是早饭诶。”她似乎有点担心。
“没事，你先吃吧，我陪你。”
“这……”她一脸为难的样子，“那你先把我的饭端过去，我再买个东西。”
“嗯。”
我把饭放到位置上不久后，她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俩包子一根香肠。
“喏，给你哒!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就随便买些啦!”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那一顿饭，绝对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得那么开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都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我知道，我喜欢过她，这就足够了。即使……我们两个都是女生。不过这又有什么呢？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也阻止不了的，喜欢同性也不是我的错，谁叫我每次遇见她，她都让我周身冒着粉红泡泡呢？
可是虽是这样说，喜欢同性这件事，我也不太敢让人知道，更不敢表露出来一点心思。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林榭。
其实当他知道这件事时，他也是震惊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我说你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你跟男的谈恋爱，我寻思着你长得也不赖，怎么会没人要呢？原来你是弯的，失算了失算了。”
“怎么了?你不乐意?”
“我哪敢啊，我的大小姐。”林榭翻了个白眼，“话说，你跟不跟人家表白?”
“要是你，你敢不敢?”
“不不不不。”林榭使劲摇头，“我可不敢。”
“那不就是。”这次轮到我翻白眼了，“我要是不表白的话朋友还有的做。我要是表白了估计她就得跟我说拜拜喽。”
不过，虽然嘴上是怎么说，但我也是在强烈暗示我喜欢她的，毕竟我是多想让她，成为我的独家珍藏。
那天，在我第N次对她讲的数学题表示不懂的时候，她相当无奈地拿笔敲了敲我的脑门:“我说甄茗缇，你数学这么烂，对不对得起你那充满数学感的名字?”
“那名字是我爸妈起的，数学是我自己学的，互不相干啊。”
“哎——话说，你不会不知道真命题是什么意思吧。”
“废话，我是高二不是小学二年级。”
“那你给我说一个真命题。”
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脑子是咋了，我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一句我现在想着都有点惊讶的话。
“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就是真命题。”
她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分钟，她才拍了下我的脑袋，“你这家伙，语文不怎么样，土味情话倒是挺会说。那你只知道充要条件是什么吗?”
“你是我的充要条件。”
然后，我就看见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而那一次，也是我表达的最为直接的一次。虽然她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但是她却永远不能知道，我对她的那份爱意，忍耐的有多么痛苦。在这个异性恋主流的时代，我就连说句喜欢，也要打着开玩笑的旗号。
但是，我绝不后悔我喜欢过她，至少别人都看见过，我认真喜欢过她的样子。
可是现在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我们也早已经毕业了。以我的成绩 我当然不能和她在一所大学。她去了国内一流的大学，然后考研，出国，她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顺风顺水。而我只是个连本科线都没有考到，最后靠着家里的关系才勉勉强强上个二本的垃圾学生。所以从一开始起，我们两个就不该是一路人。
在毕业那天，我记得她穿着白裙子，笑魇如花地站在我面前。
“毕业快乐。”
那一天拍毕业照时，我特地站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牵住她的手。但是谁也不知道，我的校服领子上，也偷偷写了她的名字。
十六七岁的暗恋，以意外为始，以遗憾为终。
时隔多年，当我和林榭再次谈到程岚的时候，他问我:“你当初真的那么喜欢程岚，为什么毕业的时候不跟她告白呢?”
我笑了笑，眼睛却忍不住发酸起来。
“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只不过年少的悸动总会成为意难平。”
文/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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