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行前路，莫问前程

旭儿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突然对他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照做了。

旭儿出门后，屋内只剩下宣姬和裴茗二人，裴茗握着宣姬的双手，惊异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宣姬淡然道：“时辰快到了。”

“什么？”裴茗心下一紧。

宣姬此刻却十分坦然自若，她苍白的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就像真的在等旭儿买桂花糕回来一样。

裴茗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庞，心中酸涩，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宣姬见他神情复杂，眼神闪烁，开口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裴茗张嘴却语不连贯，“我……我，你·····你······对不起·····”

宣姬哂笑道：“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不是吗？”

裴茗面色悲戚的自责道：“你的一生因我而改变，而我却没能给你好的结局。”

宣姬释然道：“这一个月来你不是将我们母子安置的很妥帖，照顾的很周到吗？我能这样体面又安心的离开，多亏了你。”

裴茗再也压制不住情感，扶起宣姬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眼眶瞬间湿润。

宣姬靠在裴茗胸前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突然想起年少时自己曾许下的心愿，“我要踏遍三川五岳，看遍天下美景，去大漠看看戈壁黄沙，感受苍凉与孤独；去江南水乡踩着青石板路，领略哪里的缥缈古韵······”只是这些小女儿心思早在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就被彻底埋葬在心底尘封了。

临了之际却突然想起来了，或许是怀念年少时的快乐时光，又或许是还有什么期望····…

但，这都不重要了……

宣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失重垂下的那一刻，旭儿急声推门而入，“娘，桂花糕我买回来了……”

手里的油纸包掉落在地的同时湖对面正放起了烟花，绚丽的烟火照映在湖面，庆贺着春节的圆满结束和新一年的到来。

裴茗回到上天庭的时候，众神的元宵佳宴还未结束，一直闹到后半夜。见裴茗回来便拉着裴茗也来喝一杯，只是一向豪爽的裴茗今夜尤其安静，并没有接过仙僚递过来的酒杯。

喝大了的众神开始拿他打趣，“老裴，怎么这次除妖去了这么久？”

“唉，听说这次的还是个女妖呢！”

“哦！我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呢！”

“一定是那女妖姿色不错，老裴，你老毛病又犯了吧！”

“哈哈哈哈···”

酒桌上众神哄笑一团，可裴茗始终是面色沉重，对众神的调笑毫不在意。裴茗不再理会酒桌上的众神，徒自起身离开了，只留下各种惊讶表情的众神在酒桌上面面相觑。

“老裴今天怎么了？”

“生气了？”

“不会吧？他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甩脸子的。”

一个时辰前，“和我回上天庭。”

“不，我要留在凡间。”

“你母亲也是希望我能代替她照顾你。”裴茗劝道。

“你错了，母亲从没有奢望过让你来照顾我。”旭儿此刻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裴茗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旭儿继续道：“母亲之所以让我苦读医书，又让我独自上山采药，就是希望我能尽快独当一面，不再依靠任何人。”

“我已经长大，不再是需要人照顾的孩童了，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选择走那条路，不需要别人帮我做抉择！”宣旭眼神坚定，眉宇间是不容置喙的决心。

裴茗这才重新审视起这个儿子来，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且已不再是垂髫小儿，身高也从几个月前还是自己腰间如今却已经到了胸口。

难怪宣姬会如此从容赴死，她一死，宣旭身上的禁锢也就自动解开了，身体就会以超出常人的速度迅速长大。

宣旭选择了和母亲生前一样的路，做一名云游四方的医者，但行前路，莫问前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