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叁玖堂是原先一个叫程霖的道士创办的。这其实原本是一个小书房的名字，那时的妖物横行，道士捉妖师又少之又少，随着程霖的名气越来越大，想来拜他为师驱鬼捉妖的人也越发多。

刚开始程霖是不答应的，他的师门是一个不出名的乡野道观，但他被传授的道教理念是不生妖不灭妖。不主动生滋妖物，也不能不分是非歼灭妖物。程霖认为万物皆有灵性，有了灵性便想修炼化形，这谁也管不着，但若祸害普通人，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随后程霖收了一个叫孟方宴的徒弟。二人四处游历，驱鬼收妖，偶尔也办点白事。两人的经历也在各个地方广泛传播，名气愈发大了。后来师徒二人在蓉城居住下来，平日里也就修道养性，不在与妖物打交道。过了好些年，叁玖堂的名气渐渐消逝，孟方宴也出了变故去世，程霖不知所踪，叁玖堂也如逝去的故人，消失在世人的眼前。

“程霖就是我爹。”程叁玖捂着伤口，半靠着墙，不紧不慢的说。他看起来十分虚弱，腹部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浸透了衣袍。他和罔象被偷袭，也仓皇退遁，只能暂时躲在城外一个小山洞里。

罔象蹲在不远处歪着头听他讲，听到这儿，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孟道长是……”“不错，孟醒是孟方宴的儿子。嘶……”程叁玖又移开捂住伤口的手掌，手中全是血，伤口处的血液还在泊泊流淌。“啧，怕是堵不住了。”程叁玖嘟囔一声。

“程道长，你不会要死了吧？”罔象奔奔跳跳到程叁玖面前，一直瞅着他。“去你的吧，”程叁玖的血手一巴掌挥到罔象的脑袋上，“老子可不会死。”罔象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蹲到一边去了。程叁玖看到滚落在远处沾了泥水的三清铃，那是宅妖触手贯穿他腹部时被摔出去的。

“哎，小孩，你把那铃捡过来。”程叁玖使唤罔象。罔象不情不愿去捡三清铃。“你去洞口，拿这个向南方摇三下，记住，只摇三下。”程叁玖又叮嘱，“摇完就回来。”罔象依言到了洞口，此刻天已经微微亮，远处晨雾弥漫。罔象想，若不是被道士逮住，也真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清晨的山岚顺着山风飘过城南，进了温家的小院子，又进了纸窗，慢慢的来到了温且惠的枕前。温且惠醒了。她习惯性的翻了个身，留恋被窝里的温暖。随后她才想起，昨天夜里她收留了孟醒。

孟醒打坐了一晚上，所幸身体已经没了大碍，正准备离开时，屋外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拉开。温且惠急匆匆拉开房门，见孟醒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温且惠也愣住，两人又一瞬间都没有说话，只有温且惠细细的喘气声。

还是孟醒先问：“阿惠起这么早？”温且惠才猛地反应过来，昨夜不是在做梦， 随后她脸泛起了羞恼的红色，怎么又这么冒冒失失。“就平日都起这么早，你昨晚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吧？”

孟醒点头，道：“已经不要紧了，还是多亏了阿惠，既然我伤已经好了，就不便叨扰了，那我就先走了。”温且惠见外面天色还早，就说：“要不你吃了早饭在走吧，时候还早呢。”孟醒摇摇头，拒绝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还是不打扰阿惠了。”说罢他朝温且惠拱拱手，笑了笑：“阿惠，下次再见。”温且惠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在挽留，只是送他出门，她朝他挥挥手：“阿醒，下次再见，还有，谢谢你。”

在温且惠叫他名字的那一刻，孟醒只觉得昨晚上心间上的感觉又来了，什么东西在上面滑动了一下，心里变的滚烫滚烫的。孟醒脚步顿了一下，这次没回答她，走了。

温且惠看着孟醒的背影渐渐走远，最终消失在晨雾里。她也转身回屋，准备给阿妹做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