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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别馆

短篇集(同人)

清茶别馆早就不卖苦丁茶了,这家开在荒郊野外的小茶馆是在半年前转手的。

这是一家清雅的馆子,名字别致,店面不小,两层楼,吃食实惠,卖茶和茶点。普洱、白茶、乌龙、红茶……除了苦丁茶这里都有。小米糕、桂花糕、糖圆子和葱油饼子,比较贵一点是煨野菜,各种野菜东拼西凑,浇点麻油拌一拌,别有一番滋味。茶馆每月都有新品,这个月是“樱见茶”,把茶馆前樱花树,二月十九吹下来的樱花瓣拢在竹匾里,傍晚未干时一片一片洗净,其中好看的圆润的花瓣挑出来作为茶的点缀品,其余所有花瓣研磨,用最醇香的白酒泡三夜,末了煮好白茶,每杯中滴入一两滴酒液再洒几片粉嫩的花瓣。一进门就能闻到清香扑鼻的茶味。

新老板姓张,这茶馆上上下下只有他一个人,因此他是老板也是伙计。看着蛮年轻,手上干活挺利索,走路却一瘸一拐,据说以前是做将军的,流矢中了右膝盖才变成这样。

皇帝要他好好疗养,还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一家茶馆。

这位将军参加过百来次战争,在周边颇有威望。茶馆里没人怨他走的慢,来喝茶的粗鄙乡人从不敢造次,就连山匪也毕恭毕敬付钱买茶。 这座山头就是这位将军打下来的,他从不担心生意会冷淡,远方的村里城里县里总有人愿意来喝茶,下午晚上都是宾客满堂。

每天店里人最多的时候,茶客们看着老板一拐一拐地忙东忙西端茶送水。茶客见他端水壶时总会提醒他一句:慢着点走,我们不急,莫被茶水烫着了。老板总是笑着回答:我可不是七八十岁没力气的老头,水壶稳着那!茶客又说:老板找两个会来事的伙计吧,这每天忙东忙西不得累着?老板笑而不答,转身去问话的食客那偷了一口茶点。

待一桌桌茶和茶点送完,老板会随性挑张桌子与茶客攀谈。老板是个话痨,他从东桌听来的事隔会儿便去西桌讲,南桌听来的八封不多时出现在北桌入口中,故事听多了也就讲得滔滔不绝,茶馆里一片欢声笑语,终日不止。

下雨的日子他就没那么好受了。阴雨的潮气会影响右膝的伤口,纵使来的食客并不多,他走几步也会觉得艰难,严重时只能坐在柜后的小榻上烧茶,烧好了灌壶放上柜台,等客人自取。他也不说话也不笑,有时很困倦,听不进别人在讲什么,当客人来结账时,会发现他已裹着外套缩在墙角睡着了。客人不忍打扰,整整齐齐码好银子,陆陆续续离去。

今天是清明,小雨,清茶别馆前挂了申时打烊的牌子,客人也稀少。他慢慢穿梭在十几张四方樟木桌之间,“樱见茶”的香气浓郁,把打盹的人悄悄拍醒。

“老板,来份切糕!”东角的一桌客人吆喝着,他们是要越过小山头祭祖的。

“来了,梢等!”他拿小碟子装了五片切糕,抬头,一瞥,注意到东边最角落的桌子。

未时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一头凌乱的白发,刘海遮住半张脸,面目叫人看不真切,全身都穿着黑色。那人挑了最不显眼的桌子,既不点茶又不吆喝,只是看老板忙内忙外。他的膝盖隐隐作痛,无暇顾及闲客,但既然东角有人点了茶点,就顺道去看看吧。

“客官,要喝点什么吗?”他撑着木桌,勉强直立,茶客们全都看过来。

那客人却一副和梦初醒的样子。“呃……啊,不用,我就……坐坐而已。”

得,白跑一趟。

“让我坐会吧,走不动了。” 他坐到桌子另一边,背靠墙壁,轻揉右腿。“你的腿怎么了?”“以前中箭, 伤处理得不太好,又逢阴雨连绵,潮气进去了,现在一下雨就发作。”他没注意附近茶客的怪异眼光,又和那客人聊起“樱见茶”。

“啊呀,你不知道我多辛苦,大清早就要去收樱花瓣,回来煮茶做茶点,辰时按时开张,东奔西跑忙忙很碌的,晚上挑个灯,一片一片洗花瓣。唉呀,这堆花瓣,我可洗了两个时辰呢,洗得眼都花了……”

茶客们很快就结账走完了,老板和那位客人唠嗑了很久,直至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去。

客人一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与从前很相似。

申时已到,麻雀稀稀拉拉飞进茶馆避雨,客人恐鸟鸣声吵醒老板,便走过去,低声喊着“去,去”,可麻雀压根不理他,该抖水的抖水,该埋头的埋头,该啄地的啄地,一点面子也不给。

“唔……哈――已经到时间了吗?”倒是客人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看见门口一个大男人缩在一堆麻雀之间。“我想赶它们走的,怕吵醒你,结果越聚越多了,抱歉。”“哈哈,没事,这些麻雀和我很熟了,正好叫我起来。唉,你不知道, 我每天把没卖出去的茶点切碎洒在门口,它们全都飞过来,啄得可快了!我估摸着它们前前后后几百只呢!”老板笑着站起来,慢慢走进柜台,切碎一块米糕,到客人身边洒出去,更多麻雀飞过来,其间夹了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

“你不走吗?我得出去一趟。”老板拿出门口木桶里的伞。

“我很闲的,出来随便溜达。你这腿一个人走山路危险,我陪你一块吧。”“啊,那真是麻烦你了。”客人跨过一只小麻雀,走出清茶别馆。

“伞!上次有客人落了一把,我去给你拿!”他转身欲向里间去,说来也奇怪,这客人没有带伞,而这雨从清晨下到现在,客人的衣服却尽是干的。或许是哪种新式的衣服吧?

“不用了,雨小,你撑就行。”“那我再去拿点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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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雨蒙蒙,稀泥和着草根融进上涨的小溪,小瓣野花歪斜脖颈,贴上叫不出名的大叶草,小路顺溪一直到山顶上, 那里立了块碑。

老板撑着纸伞走得很慢,左手扶伞辆,右臂挽提篮,偶遇上几簇野花便拈几朵塞进篮里。他回头望一眼,朦胧细雨让客人整个人都模糊不清,他咯咯地笑起来。“唔,怎么了?”客人人往自己身上望,左看右看都没看出什么毛病。“你好糊啊,我都看不清了,哈哈。对了,我姓张,名郃,字儁乂,你呢?”

“啊,我叫――叫――呃……”客人忽然支吾起来,好像在说又好像不在说,他看不见客人嘴唇有没有动。“唉,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茶馆里来来往往的茶客那么多,我能叫出名的也就没几个”。

纵使岁月在他的外表停滞,也无法阻拦身体的日渐西沉,有许多东西从脑海中拂去,或是模糊不清,就和那客人的脸一样。他能想起的不过是些一闪而过的片段,有时连走过百来次的山路都会让他迷失方向,末了碰见哪个樵夫才能回到清茶别馆。他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两人好不容易才到的山顶,雨越来越小。小墓碑及腰高,老板铺了两层麻布,坐在碑旁,从篮里摆出一盘盘吃食:煎馓子、青团子、小米糍粑……最后是一杯“樱见茶”,他自己也持个小杯,拂袖作揖,一饮而尽,纸伞插在泥地里。

“唉,要不是你酒量不行,我早开成酒馆了。”老板把野花一根根揪出来,在手里揉搓。客人立在一旁,两手揣在衣侧的小袋里。“喝酒伤身。”

“小酌宜情,他们都是这样说的。”老板白了他一眼,继续和基碑对话,“你这死鬼啊,嫌我每个月都来,心烦了是不?你说说我每次带来的吃食,有哪次是你亲口吃完的?还不是给山猫、鸟雀全街了去?得,这次盘子也不见了,我还要辛辛苦苦跑远路去买。说吧,怎么赔?”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算了,你吃我几个盘子也不打紧,我可还欠你一条命的……总之你在那边要过得好,有人牵挂你的。”

“他肯定过得很好。”客人忽然插话,他瞧见老板眼里亮闪闪的,不是雨水。

老板轻笑一下,把手里编好的花环放在碑下,圈住一盘被雨打湿的青团,还从篮子不知哪处摸出一根失了光泽的鹰的羽毛,放在花环上面。

“他是个将军,他生前最后那仗,我和他一块打的。”老板小心翼翼站起来,拔起纸伞,用麻布擦拭末端,“那一天,天是昏黄的,和现在一样。 我们在一条古道前分别,我要往东,他要往南。临别时,他背对我,身穿紫衣,外披轻甲,手持弓弩,一头白发在夕光下都看不清了……哦对,肩上还有一只鹰,也有轻甲。他就……就那样慢慢转过头,看着我笑,和我说‘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了’……啊呀,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和他一起打仗!”

“那……然后呢?”

“然后我被敌军围住,他赶来救我,却死了,小荣儿也随他去了……”老板扶着碑轻轻擦拭,沾了一手雨水,“我拼死把他的尸体抢回来。你能想到那张脸有多苍白吗?那天也下了这样的小雨,我骑马,他靠在我左肩,身体冰冷。我像个疯子一样把他带回来,可是他的鹰已经不翼而飞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知道,我都知道的,张郃。”

老板一愣,转头,眼底尽是惊讶。

“为什么不叫我字呢。”

“名也好听。”客人抿抿干燥的嘴唇,雨穿过身体让他很不舒服。“你和他好像,他也这么说过,可是我从没听他叫过我字。”

“儁乂!客人走近老板,想去拉他又收回了手,“快回去吧,你的腿已经撑不住了,再不回去的话山路恐怕不好走。”“我知道,但让我再和他说几句吧。”

老板扶着墓碑,在朦成的雨中低声呢喃。

回到清茶别馆已是戌时,雨停了,雾散了,最后几只麻雀还在门口啄食被雨水泡胀的米糕。老板刚在土坡上摔了一跤,挎着篮子,在客人后面走得愈发慢。今夜看不见月亮,断了相思的罪魁,也剪了回忆的祸首。

老板睡在二楼尽头的雅间,床边是一扇大窗,用小杆子支起来,看些春花秋月极为方便,什么时候花开,什么时候花谢,什么时候蝉鸣,什么时候蛙躁,他就蜷在窗口,向外望去,在静谧的夜里没人会打扰他。

“抱歉,没法给你整理客房了。”老板褪出外套和外裙坐在床沿,轻薄的单衣没法挡住,吹进来的凉风。他已经很累了。

“无碍,我可以自己来。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再给你泡洗脚水。”“啊呀,怎么能让客人来,还是我……”老板想强撑着站起来,却被右膝一阵刺痛压下去。

客人很快跑上跑下端来小米糕和茶,又捧来一木桶热水,老板边吃小米糕边泡脚,末了,客人把木桶空盘茶杯都归原位,再送老板钻进被子里。

“那么麻烦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快去休息吧。”老板靠着墙,身上仅是一件浅紫的旧衣,春夜凉风卷起肩头长发,送来阵阵樱花香。

“我不累的,你先睡吧,我坐一会儿。”客人在床沿上坐下,欣赏窗外被和打湿却依旧烂漫的春櫻,夜里无月却星光熠熠,樱花好似发着亮光,轻柔小瓣周围有朦胧的光圈,说不清是淡蓝的还是淡紫的。

说来也奇怪,一向不习惯睡觉被人看着的老板竟睡得格外安心,身一侧便昏昏沉沉睡去。或许是太累了吧,在山路上爬上爬下还摔了一跤,幸是没有伤到哪。

客人一直坐到临近子时,他看到苍白憔悴的脸,看到梦中微蹙的眉,看到轻软散乱的发,看到细密轻颤的睫毛,最后听到模糊的呓语念他的名字:“妙才……妙才……”

“我在。我还在的。”他站起身,时间快到了。

“晚安,张郃,我会托梦给你。”他的脸庞渐渐清晰,是一张俊俏的年轻的脸,头发也不再耷拉着,而是梳到后面,扎起马尾,身上一袭紫衣与护甲,肩头隐约立了只雄鹰。他笑着,搭起那只满是疤痕的右手,蜻蜒点水般一吻。

“再见。”

他化作光点,随风而去,床边留下一支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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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又多了一件传闻――那一处山头,有个茶馆叫作“清茶别馆”,茶客在那遇上了件异事。总有一条从茶馆通向山顶的路,地上踩满了鹰爪的记号。

【END】

细节解读:

1.“樱见茶”谐音“鹰见茶”

2.张郃不愿招收伙计是因为,他想要招收的唯一一个伙计已经去世了。

3.夏侯渊是在清明那天灵魂回来,然而只能被张郃看到,且张郃也认不出他,所以面目看不真切。

4.“客官要喝点什么吗?”这句后,客人全都看过来是因为他们看不见夏侯渊,以为老板发疯了,下文“他没注意附近茶客的怪异眼光”“茶客们很快就结账走完了”也是如此,活物都看不见他的。

5.麻雀不理夏侯渊也是因为看不见他。

6.雨也是活物,因此能穿过夏侯渊的灵魂,不用撑伞。

7.夏侯渊作为已故之人没法说出自己的名字

8.“我可还欠你一条命的”是指夏侯渊汉中时来救张郃,相当于救了他一条命。

9.“他肯定过得很好”“我都知道的,张郃”“儁乂!”是夏侯渊发自内心对张郃说出来的。

10.“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和他打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11.三幻剧情里夏侯渊从没叫过张郃哪怕一次字,而古人见面不互道字其实是不礼貌的,这说明他们是真的关系好,夏侯渊不唤字,也许是为了时刻向张郃证明他们的关系?

12.张郃最后穿的浅紫的旧衣是夏侯渊的。

13.张郃不习惯睡觉被人看着,除了夏侯渊。

14.子时夏侯渊将归去,是唯一能触碰到活物的时刻,所以最后面目变得清晰,也能握住张郃的手。

15.山路踩满鹰爪的记号是因为夏侯渊不愿让张郃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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