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马车停在门口，这次出行带的随从不多，近身伺候的只有秦风和素白。

他们在车外随行，而车内只有我和周生辰两人。

往日我不常出门，但偶然得了机会出去，乘坐马车，我都喜欢靠在窗边的位置，因为那里有风，手把帘子掀起，风就会透进来轻轻拂过人面，这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想了很久，终不得最贴切的答案。

“十一，靠过来坐。”我耳边是他温润的声音，他示意我与他一起坐到里面去，“外面还下着雨，别被淋湿了。”有小雨在窗帘外落下的痕迹，日光里看更加明显。

我没有立即起身，反倒看了会儿窗外的行人，听着沿路小贩的叫卖声。

“十一。”他又低声地唤了我一声。

我依旧未有动身的准备，微微笑着看他：“师父，你知道十一在想什么吗？”

他半笑着摇头：“不知道。”

“我在想如果不下雨，真想亲自下去走走。”我看着他莫名有些难过，说得心里更加难过，“哪怕只着粗布短衣，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过一日，像寻常百姓一样。”后半句，我不敢说出口的话，是和你一起。

眼里涌上来的热，我强行地忍了回去，待实在忍不住，才挪开了眼，不再看他。

我的王，终属于百姓的，而不能独属于我。

“好。”他轻声地回道。

“真的吗？”我微微偏过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嗯，下回不下雨的时候，我带你去看最繁华的长安街。”他笑。

长安，长治久安。

我默默念着他的话，心里无比欢喜，搭在窗畔的衣袖被沾湿了都浑然不知，直到雨水渗到衣内，落到手臂的皮肤上，我才马上把手收回来。

他笑声淡淡地揶揄我：“不到黄河心不死。”衣服湿了才舍得离开那个位置。

他把手递过来，我抿了抿唇，起身走过去。

“驭……”帘外一声马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像是马儿受了惊。

我没站稳，脚腕往外扭了下，整个身体失了重，无法自控地向前倒去，他猛地起身抱住了我，“没事吧？”

我看他略微紧张的眉目，低声摇头：“没事，别担心。”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我可以自己走，岂料趔趄地走了两步就被他横抱了起来，我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不敢乱动，心跳快得要破膛而出。

这次他不再由着我坐在马车靠前的地方，把我放到最里面，蹲下身，用手握住我的脚踝，欲要把鞋袜脱下来。

“师父，使不得。”刚听见帘外隐约有回禀的声音，是秦风，我忙得用手推开他，结果反倒被他扣住了手腕，两人的手就这样悬在胸前，距离近得仿佛能听见心跳。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帘外，高声唤道：“出了何事？”

“回禀王爷，方才路上不知为何马突然受惊了，幸好驯马师及时拉住了缰绳，现在马儿情绪稳定，已无大碍。”秦风恭敬地在帘外回话。

他是周生辰的贴身护卫，所有规矩都是周生辰亲自所教，自小懂得即便再慌不择路也不能擅闯的道理。

听到已无大碍四个字，我悬着的心才慢慢松下来。

“好。”周生辰回头看着我，手依旧握着我的脚踝，他低头想了下，扬声冲帘外吩咐道：“去给本王买一支上好的金疮药来。”声音微沉凌冽。

“是，卑职这就去。”

一门布帘似乎格挡了车外的所有，包括人和声音。

“师父，真的没事。”我不好意思让他把我的鞋袜脱下来，再三阻拦道，“脚不是很疼，不用上药的。”

他垂下眼看着脚下，手已经慢慢地抚到我脚腕扭伤的地方，用拇指与食指稍许用力地捏了一下，我被刺痛得低吟了声，“呲……”

他冷着一双眼，看得我心虚，最后无奈地道：“都感觉到疼了，还说没事？”

我不敢回话，只能偏头去看别处，勉强地笑着扯开话题。

“师父，十一有个疑惑想请师父替吾解答。”

受伤的那只腿被他放到了膝上，压着他素净的白袍，我低头看了一眼觉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嫌弃自己的脚为何不能生得漂亮一些，如今堂而皇之地被他看着，温柔地揉搓着，就觉得有点不真实。

周生辰抬眼看我，眸光轻柔，“问吧。”

“我每回坐马车都喜欢靠着窗边，喜欢被微风吹着。”我感觉到余光里他一直在看我，看得我心软，语气也跟着软下来，“但我一直没找到词来形容这种感觉，”我回眸细看他，在猜测他会如何回答。

是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会让我满意。

甚至深入我心。

周生辰默了默，旋即又简笑地看我道：“自由吧。”

“自由？”我正细酌这个词，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身后能感到他平稳有力的呼吸和胸前微微浮动的触感。

他担心我的脚伤，一边手搂住我的腰，另一边在缓缓揉着我的脚腕，缓解我的疼痛。

“嗯，”他笑，“像风一样自由。”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可又不完全明白，或许是我心底渴望自由，想做任何事都不受拘束，命运不再受他人摆布，想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

可这些，我又怎能真的像风一样随心所欲呢？

周生辰看我微微愣住，伸手抚了抚我额头，掌心有些温热。

“想什么呢？”他问。

我抬头看他，竟才发现我们两人的脸靠得如此之近，我的唇差点碰到他的下巴。

“没想什么。”我恍若无睹一般扭过头去，恰时腰间松了力，他的手抚上来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想逃脱都不得，只能直视他的墨眸。

“有心事不要瞒着我。”他俯身下来，鼻尖的热覆上了我的鼻尖，彼此的唇轻轻地厮磨着好一会儿才离开，我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直到他手复握住我的腰，我才慢慢放松下来。

我面色微红，有些喘气地道：“不会瞒着你的。”

现在不瞒，以后也不会瞒。

除了深爱你这件事。

原著：六一的小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