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夕将那人放倒自己床榻之上,小心翼翼的将人翻了个身,后背衣物都被烧焦了,一片黑色,触感已经不像平常衣物那般了,楚云汐只得皱着眉头一片片的把已经烧焦的衣物往下拨。
他这人有洁癖,不喜与人接触,更加厌恶人多的场地,更加不可能触碰脏污之物。
他恶心的胃里一阵阵翻腾,却又毫无办法。这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床上的人都昏过去了,也就只剩下他。
自己种的恶果,果然还是得要自己来承受,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进去,还得自己善后。
难受死了,好想一剑捅死他。
一边心里唾弃着,手上动作依旧不减,速度反而加快了……
终于,那一块块黑色不明物体已经差不多扒干净了,楚云夕一双白洁的玉手却已经染上了脏污。
他皱皱眉,却没有管自己的手,胡乱在衣袍上抹了两下。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床上那人身上。
那明明是皮肤,却是一片焦黑,鲜血一点点渗出,在烧的不那么厉害的地方隐约还能瞧见一点皮肤原本的颜色,但更多的是一个个巨大的肿泡,和肿泡破掉之后的脓血,惨不忍睹,整个背直至肩膀上都没有一个可以放手的地方。
好痛。心脏不可抑制的剧烈疼痛着,本就孱弱的身体也跟着剧烈抖动起来,楚云夕面色苍白如纸,床上躺着的重伤员的脸色都比他好得多。
楚云夕用一只手抵着胸口,轻轻揉了两下,自嘲的笑道:“早就不是个真正的人了,棋子,怎么还会痛呢?”
疼痛微微散去了些,也许是习惯了眼前这狰狞的伤口,不再会为此心疼。
一个时辰后
楚云夕收回了注入灵力疗伤的手,看看眼前明显已经不再恶化的伤口,又从旁边拿了毛巾,占了点水,颇有耐心的一点点将血污带去。
他慢慢擦拭着,神色变得极其温和,脑海中那段已经被他刻意遗忘多年的记忆重新卷土重来,席卷了他整个大脑。
——五年前
在楚云夕的视角来看,他正在不断的奔跑着,已经精疲力竭了,喘气声如老牛拉车一般粗重,腿重的像是灌了铅似的,豆大的汗水不断的掉落,他根本不敢往背后看,只是拼命的跑。
“跟我们回去。”一个森寒的声音出现在他背后。
楚云夕闻声浑身一抖,牙齿都在不停的颤抖,甚至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腿也随之软了,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动不了分毫。身后有个人拉住了他的腿,他的力道很重,手像钢筋铁骨一般死死钳着他的腿。
“我…我不要跟你走!你说过会放我走的!”说到最后,他突然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上那张令他无比厌恶以至于生了洁癖的丑恶脸庞。
那人的脸并不算丑陋,甚至是老实憨厚,在旁人看来,这样一个老实到卖货都卖亏本的人怎么可能在私底下露出如此丑恶的面容?
但事实是,他那幽静的小木屋里,装的全部都是整天被他打骂凌虐的死身奴仆,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好时光,意气风发的年华。却像一头头野兽,那人走了,他们便互相撕咬起来,那人回来,他们又恐惧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害怕的瑟瑟发抖,简直,就像一群野兽。
令人恐惧,厌恶。
但一群‘野兽’都是从小就被那人养大的,他们甚至觉得人生就该如此,恐怕敞开了大门他们也不会想到可以出去。
就像笼中的大象,若是刚进笼的幼象,或许还会挣扎,纵使遍体鳞伤也不会放弃。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它一直都呆在笼子里,野性渐渐消磨,即便长大了,他能够硬生生破开附属住它的笼子,它也不会去尝试了。
但他不一样,他出生的那天,父亲酗酒而死,他被人称为灾星。十二岁的时候,母亲也死了。那些人惊恐,惧怕,匆匆忙忙将他当作货物带给人贩子。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村长数钱数的喜笑颜开,那一个个油腻腻的铜板,就是能将他推入地狱的理由。
他听着,听着他们说。
“你以后一定会过的好”
“我们也是不得已”
“别克死更多的人了”
字字诛心。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克死他们,信我,信我啊!真的没有……”
一开始他还去解释,拼了命的想让他们信他。
可后来,那个少年,眼里没了光,他们让他做什么,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去做,听着他们嘲笑,即便遍体鳞伤,他都没有再反驳过,哪怕一句。
那些人,比野兽更可怕,比灾星更让人恐惧
他像个木偶,机械的走进地狱,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天空阴沉的仿佛要压下来,雷声阵阵,一阵阵雷明,让那所屋子里所有不曾见光的‘野兽’们草木皆兵,惊惧且好奇。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自己压缩到最小,挤在那个小小的角落,似乎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那时候,他真的连自己也快放弃自己了。
幸亏,老天还是眷顾他的,至少让他在满是黑暗的天地里,找到了一点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