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劫八荒镜之琉璃2

眼前这少年和司凤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瘦得脱了相。但怎么可能？她所认识的司凤青衣似竹，与生俱来便是骄傲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少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求换取一个馒头或一碗冷饭，但无人在意。无人在意他是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只想这样喜气的日子不要沾惹上晦气。于是他的哀求只换来一阵拳打脚踢，琉璃想要把他护在怀里，想要拦下那些毫不留情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却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她急得大叫，没人听得见，想哭，却掉不下眼泪。

未几，少年已经被打得直不起腰，只凭本能地护着头。那些人终于停手，将他拖到路边，驾着车扬长而去。

琉璃心疼地想扶起他，手却一遍遍从他身体穿过。他挣扎着站起，一个人蹒跚地扶着墙慢慢离去。

琉璃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前方又有马车驶来，心头一动，她抬头望去，正好一阵风吹卷起马车窗帘。

她看着里面那个女孩，张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待她反应过来，马车已经驶过，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是她？

此刻她站在茫茫飘雪中，目送着两人朝不同方向远去。她多想叫停那辆马车，多想叫里面的那个‘琉璃’停下来看看外面的‘司凤’。但是她插手不了。

只好跟上少年的脚步，不知走了多久，从宽阔干净的街道到破旧脏乱的小巷。这小巷和庆阳城的差不多，蜷缩着一个个无家可归的人。

难道他住在这吗？琉璃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心疼。

少年靠着墙滑落坐下，身旁是个裹着秋衣的小女孩，脸色青紫，紧闭着双眼，瑟瑟发抖。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将小女孩搂在怀里。小女孩眼睛睁开一道缝，气若游丝，小声道：“大哥哥，好饿......”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是哥哥没用...是哥哥没用......"他一遍遍呢喃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落下。

小女孩努力想睁开眼，却终不能够，费劲全力才抬起手，轻轻擦拭他的眼泪，喃喃道：”大哥哥，你更饿吧......以后你一个人，就能吃一整个馒头了......下辈子...不，我不想要下辈子了，再也不要了......“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的眼泪失控般源源不断地涌出。

没有歇斯底里，他也没有力气再来歇斯底里。只静静地抱着那具逐渐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悄悄流干了眼泪。

琉璃默默站在二人面前，看着他咳出一口鲜红的血。受冷受饿受打，骨瘦如柴的少年怎么可能受得住。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紫，气息一点点变得微弱，最后依偎着怀里的小女孩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她目睹了全程，最后紧紧捂着胸口，只觉得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回首望向皇城，依稀间，她甚至可以看到那里的歌舞升平，鼓乐齐鸣。可就是在不远处的小巷里，两条鲜活的生命悄然无息地逝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直观切身的体会。原来对于这世界上的许多人，活着便是件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