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杂着细雨绵绵不绝，腊月初，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楚晚宁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花不觉出神。
这段时间墨燃带他去过山川，看过云雨，涉过乡村，穿过小巷，自己和他看过不同的人世烟火。
墨燃会给他买甜点，会在下雨时背起他，让他撑着伞，会在他不开心时逗他、哄他。
眼下新岁将至，墨燃却没有丝毫要回去的意思，楚晚宁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墨燃回来时，看到趴在窗口的楚晚宁，把人抱下来，一牵手，入手一片冰凉，脸上也是。
墨燃把人抱到床上裹得严严实实，关门关窗，打来热水给楚晚宁泡手。
热水包裹着手掌，先是皮肤变得暖热起来，后来就是舒服了眼皮开始打架。
“师弟，外面冷，”墨燃盯着他的手，缓缓开口道。
声音落入楚晚宁耳中，与平日的温和调笑不同，这次墨燃的语气急，也带着担心。
楚晚宁眨眨眼睛，“我不冷。”
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小孩子眼睫本就长，盯着人总有种撒娇的意味，偏生他自己还不自知，回答的语气生硬。
墨燃:“还说不冷，手都冻紫了，”他拿出毛巾，捞出楚晚宁的爪子给他擦干净，“都快成雪人了。”
那一瞬间，楚晚宁真想告诉他自己是他师尊，想看看他这欠揍的表情会变成什么样，可另一边，他又贪图这种温柔。
温柔间又好像夹杂着某种情绪，未及看清，墨燃便收的干干净净，让楚晚宁无从查起，久而久之他便放弃了。
楚晚宁撇过来，嘴唇翕动，轻而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楚晚宁抬起头，就看到墨燃正把翘起的唇压下去，未等压完就被楚晚宁逮了个正着。
楚晚宁:“……滚。”
于是墨燃真滚了。
把他严严实实裹进被窝，熄了煤油灯滚回隔壁的房间了。
窗户纸透出一两点月光，打在面前的人身上，楚晚宁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心跳快了几分，等他回过神，他已经盯着墨燃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彼时墨燃正站在床边，黑紫色的眼睛正含着笑，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楚晚宁吓了一跳，向后窜了窜。
“夏师弟怎么了？是不是晚上一个人睡害怕？”
“不是，”楚晚宁抿着薄唇说。
墨燃:“那怎么这么盯着我，害怕了？”
墨燃其实知道楚晚宁可不能害怕，刚才盯着他，不是有事要说就是在发呆，可不论哪一种，他都忍不住去逗他两句。
楚晚宁从未见过如此死皮不要脸的人，他都说没有害怕了，还揪着不放。
“那师弟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我……”楚晚宁抿唇，睁着大眼睛看着墨燃，墨燃也极有耐心，等着他继续说，“我想回宗门。”
说完楚晚宁便后悔了。
他们一路下来，楚晚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回到宗门，墨燃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谁知墨燃掀起眼皮看向窗户，看完向他露出笑，“我本来打算三天后再走，既然师弟想家了，那我们明日启程如何？”
“嗯。”
楚晚宁翻身，身后响起脚步声，后面就是“吱呀”一声，那是墨燃走时的关门声。
楚晚宁翻过身，眼睛向门口瞄，墨燃已经走了。
他把自己团吧成粽子，不去想墨燃，专心睡觉。
而窗外，墨燃站在门口，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静静挂着。
“师尊，你其实是想问我何时回死生之巅的吧。”
墨燃很了解楚晚宁，毕竟前世和他纠缠大半辈子，他一个眼神自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是张开嘴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晚宁没问出这句话，而是利用他“夏司逆”的身份，扮演一个想家的小孩。
“也许是，这样不会丢面子吧。”
楚晚宁惜脸如金，宁愿死也不愿丢面子，这一点，重生后自己可是深有体会。
墨燃回到自己住的小茅屋，洗漱一番也熄下灯。
几天前墨燃和楚晚宁在附近除妖，看这里山水怡人便暂居此地，他们借住的是一户农家，家里有一老两小，都很善良。
墨燃看出楚晚宁很喜欢这里，本意是想在这里多留几天再回死生之巅，可谁让师尊开口了。
而且，墨燃在附近降服的一只树妖，它死后墨燃在它洞穴里找到一株草药，楚晚宁说是难得的药材，他打算回去送给王夫人。
药材极有讲究，墨燃是个粗人，怕弄坏了，想尽快回去给伯母，免得她因为损了药材伤心。
这里离死生之巅远，路上要跨越好些地方，顺便可以看看有没有好玩的，给师妹带回去。
翌日墨燃和楚晚宁告别农户，去镇子里租了辆马车，慢悠悠的向蜀中进发。
“夏师弟怎么板着脸？哪里不开心？”
墨燃不知从哪里摘的树叶，时不时在楚晚宁脸上轻扫两下。
楚晚宁眼睫轻颤，“墨燃，你别动我。”
“师弟，别气别气，”墨燃说。
“我说了我没气，你安分点。”
“没气你还张牙舞爪的，”墨燃在他脑门上轻弹一下，看着楚晚宁瞪着凤眸，没在继续逗他，“我安分点，不闹你了，别这个表情。”
墨燃举起双手，颇有种碍于威压屈辱投降的意思，可楚晚宁看着他翘起的唇角，知道这家伙一点也不感觉丢人。
不但不显丢人，估计还以此为乐。
师昧和薛正雍他们收到墨燃寄的信件时，他和楚晚宁已经入了蜀中。
“夫君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王夫人问。
薛正雍把信递给王夫人，“夫人你看，燃儿和玉衡要回来了。”
王夫人拿着信扫两眼，了解大致后掩嘴嗤笑，“蒙儿知道一定很高兴。”
“蒙儿估计还不知道，我去和他说一下。”
师昧接到信时正和薛蒙在亭间煮茶，素白修长的手指拿着茶杯，杯中新泡的茶冒着白烟，更为面前的佳人平添几分圣洁的美感。
他拿着信认真看过，露出一个笑，“少主，阿燃要回来了。”
听到墨燃要回来，薛蒙身子明显一僵，颇有些不自在。
墨燃离开后他依旧苦修武艺，进步神速，可前些时日听闻墨燃独自一人解决了一只道行不浅的大妖，强烈的胜负欲使他心中窝着口气。
墨燃不在时还好，他的胜负欲还不明显，人一回来，就耐不住想和他比一场。
薛蒙:“什么时候？”
“还有两日就到了，”师昧回答。
薛蒙擦龙城的手一顿，沉思几秒，抓着刀的手握紧。
薛蒙心想:回来好呀，回来了我们可以好好比一场。
远在蜀中边境的墨燃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薛蒙惦记上了。
他摸着鼻子，“谁说我坏话了？”
“是你自己太欠揍了吧。”
“……”
“师弟，你都不说些好听的。”
墨燃拉着自己身旁的小孩。
小孩儿穿着白色锦袍，披着同色披风，墨发扎成马尾，身上有层红色结界。
他脸上没有正常孩子的笑，表情冷冰冰的，看着不近人情。
小孩儿正是楚晚宁。
墨燃在入蜀中的地方休整，租了客栈拉着楚晚宁上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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