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下吧。”楚晚宁看着楚暮歌，忍痛抬手揉了揉楚暮歌的头，“阿柠，你为什么要替墨燃受罚？

“兄长……”楚暮歌抬头看向楚晚宁，墨色双眸中泪水未干，还带了些迟疑。

“怎么？有什么事还不能告诉兄长了？”楚晚宁看着楚暮歌，凤眸微微眯了眯，一幅你不给我解释清楚你就小心了的样子，楚暮歌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说着，她右手快速的画出了一个符咒，看到那个符咒，楚晚宁愣了愣，“钟情诀？”

“不是。”楚暮歌摇了摇头，“这不是钟情诀，我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只知道这东西能让人忘记美好的回忆，只留‘恨’。”

“什么？！”楚晚宁愣住了，直直地盯着楚暮歌，许久，才缓过神来道，“这是在谁身上发现的？”

“……”楚暮歌抬眼看了楚晚宁，又快速地垂下了眼眸，咬了咬牙道，“墨微雨。”

“！！”楚晚宁彻底愣住了，凤眼睁得都快杏眼了，楚暮歌抬头看了看楚晚宁，见他己经愣住了，十分迅速的跑到了门外，“兄长，你就好好休息，这个假‘钟情诀’就交给我了，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还有，墨微雨那有我，兄长便不要多废心思了。”说完之后又十分迅速的离开了红莲水榭。（楚暮歌:废话，难不成要留在那里等兄长发火吗？兄长发起火来虽说不会对着我，但也是很凶的。）

然后没一个时辰，楚暮歌又头痛了——

楚暮歌从红莲水榭出来后先去了孟婆堂想做些什等会儿带给自家兄长，却不料自家兄长竟然跟在她身后出来了，直接带着伤来了孟婆堂，还怎么也劝不走，头大的等兄长做了一碗抄手后传讯给师昧让他将抄手带给墨燃后将自家兄长带到了竹青院，正好方便了她一会儿回来后好照顾自家兄长。

——弟子居

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是入夜了，楚暮歌从青竹院赶到了墨燃门外，就听到墨燃道:“要是能天天吃上师昧做的抄手，那就太好了。”

楚暮歌瞬间就有了一丝火气，突然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给这小子替罚，怎么不抽死他，还连累了兄长，还有那师明净，为什么要让他来送抄手，让薛小蒙送不是更好，呵！这对狗 男 男！！

听了一会儿楚暮歌就听不下去了，又想到了自家兄长的伤可能又裂开了，便也就直接离开了，连要给那墨燃的丹药都没给，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走了。

————————

墨燃在床上死鱼一样地躺了三天，伤口己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接到传讯，让他滚去红莲水榭做苦力。

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墨燃被禁足期间，不得下山，但也不能闲着，必须给门派打杂帮忙，做些苦差事。

通常而言，这些差事都是诸如：帮孟婆堂的大娘刷盘子，擦洗奈何桥柱子上的三百六十五只石狮子，誊抄枯燥至极的存档卷宗，等等。

但是红莲水榭是什么地方？是楚晚宁那孙子的居所，人称红莲地狱的修罗场。

死生之巅没有几个人去到过那里，而进去过的所有人，出来之后不是被打断了胳膊就是打断了腿。

所以楚晚宁的寝居，除了红莲地狱外还有个更接地气的外号：断腿水榭。

派中流传一段戏言：“水榭藏美人，美人诏天问。入我断腿门，知我断腿苦。玉衡长老，助您自绝经脉的不二选择。”

曾经有不怕死的女弟子，色胆包天，居然敢垂涎玉衡长老的美色，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到南峰，扒在屋檐上，意欲窥伺长老沐浴更衣。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女勇士被天问打的死去活来，哭爹喊娘，最后还是朝玥长老求情才被带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百多天下不来。

且楚晚宁还放了狠话，若敢再犯，直接抠了人家眼睛。

看到没？多没风度的言辞！多不解风情的行为！多令人发指的男人！

门派中，本来有些天真无邪的傻妹子，仗着自己是女子，想着玉衡长老应该会怜香惜玉，总是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妄图引起长老的注意。不过自从长老手刃女流氓之后，这就再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了。

玉衡长老，男女通抽，毫无君子气度，除了脸好看，哪儿哪儿都不行——这是派中弟子对楚晚宁的评价。

来传讯的小师弟颇为同情地看着墨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墨师兄……”

“嗯？”

“……玉衡长老的脾气那么差，去了红莲水榭的人，没一个是能站着出来的，你看看，要不然，就说自己伤口还没愈合，求玉衡长老放你去刷盘子吧？”

墨燃很是感激这位师弟的菩萨心肠，然后拒绝了他。

求楚晚宁？

算了吧，他可不想再被天问伺候一顿。

于是费力地穿好衣裳，拖着沉重的步子，极不情愿地往死生之巅的南峰走去。

红莲水榭，红莲地狱，楚晚宁的居所，方圆百里见不到个活人。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住的地方，楚晚宁糟糕的品味和阴晴不定的性格，使得门派中人人对他敬而远之。

墨燃有些忐忑，不知道楚晚宁会惩罚自己做什么，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南峰峰顶，穿过重重叠叠的修竹林后，大片大片锦绣红莲映入眼帘。

此时正值清晨，旭日东升，映得天边织锦灿烂，火红的云霞与池中接天莲叶的红色芙蓉交相辉映，浩浩荡荡，波光明灭。池上曲廊水榭娉婷静立，依山一帘水瀑喧豗，细碎晶莹的水珠叮叮咚咚敲击着石壁，水雾蒸腾，烟光凝绯，宁静中显出几分妖娆。

墨燃对此的感受是：

呕。

楚晚宁住的地方，不管再好看，他都是呕！

看看，多么的骄奢淫逸，多么的铺张浪费，弟子们的屋舍一个个紧密相连，房间占地都不大，他玉衡长老倒好，一个人占了一整座山头，还挖了三个大池子，栽满莲花，好吧，虽说这些莲花都是特殊品种，能炼成圣品良药，但是——

反正就是不顺眼。恨不能一把火把这断腿水榭给烧了！

腹诽归腹诽，鉴于自己今年贵庚十六，无力与楚宗师一争高低，墨燃还是来到楚晚宁的居所前，立在门口，眯起眼睛，甜腻腻地开口装孙子。

“弟子墨燃，拜见师尊。”

“进来吧。”一道轻脆的女声响起，显然回答他的并不是楚晚宁，那就只能是楚洛柠了。

“朝玥……姐？”墨燃惊诧道，“师尊呢？”

屋子里杂乱无章，楚暮歌此时正坐在窗边极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听到推门声回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回答他，直接道，“把这屋子收拾了。”

墨燃看了看这地震过后一般的屋子，“……”

楚晚宁是仙术上的天才，也是生活上的白痴。

在收拾到第五只打碎了没有及时扫掉的茶杯后，墨燃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朝玥姐，师尊这屋子多久没打理了？我的天，这么乱！”

楚暮歌正在看一张图纸，闻言头也不抬：“差不多一年零几个月，我一直闭关，这几天也有事，没顾着打扫。”

墨燃：“………………”

“那师尊平时，睡哪儿？”

“自然是睡床啊。”楚暮歌放下图纸抬起头略觉得好笑的看向墨燃，“不然还能睡那儿？”

墨燃看了一眼那张床，上面堆满了已经完成大半的各种机甲，还有锯子斧头锉刀等一系列工具，各个寒光闪闪，锋锐无比。

厉害，那人睡觉怎么没把自己脑袋给切下来？

忙活了大半天，地板上的木屑灰尘扫满了三只簸箕，抹书柜架子的白巾黑了十多块，到了正午，也才整理了一半。

楚暮歌才将自己刚刚看的图纸都收了起来，看着墨燃打扫，“朝玥姐……”

“怎么了？”

“这堆衣服……”有三个月没洗了吧。

楚暮歌抬眼看了看衣箱上垒成山的那堆衣服，一脸平静又习以为常的道，“哦，那不用你管，等过几天我让他出来了再洗。”

“师尊去那儿了？”墨燃好奇道。

“青竹院。”楚暮歌突然想到什么，眯起了双眸，“说起来，你还要来红莲水榭跪上五个时辰来着？”

“朝……朝玥姐？”墨燃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道，“真得要吗？”

楚暮歌淡淡的扫了一眼墨燃，“自然要。”

“其他事还好说，但玉衡这事……”楚暮歌坐在窗边，幽幽地看着他道，“门都没有！”

“啊？”墨燃惊住了，他全然忘了楚晚宁是如何对待楚暮歌的了，基本都是要什么就给什么的，而修真界有名的寒璃仙尊洛宗师在楚晚宁那儿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全然没有上修界传闻的那样温和果断和遇事冷静。只要是事关楚晚宁，除非是楚晚宁替那人求了情，不然这位洛宗师就会让你知道，什么人是你死也不能惹的。“洛柠姐，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不行！”楚暮歌态度十分坚决，墨色美眸死死地看着墨燃。“上修界有许多传闻，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基本上得罪过玉衡的人，都被我收拾过，以至他们看到玉衡都会选择绕道走，就是怕我会在玉衡身边，看到给他们再来一天问。”

“……是。”墨燃无话可说了，若说楚晚宁宠妹妹还有一点克制，那楚暮歌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了，直接就是我哥因你怎么了，我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就给我小心了！

“时辰不早了，你随我去饭堂吧，剩下的回来再理。”

孟婆堂里人来人往，死生之巅的弟子们三五成群地都在吃饭，楚暮歌拿漆木托盘端了几个菜，随意地坐到了角落里。

以她为核心，周围二十尺内，几乎不到一刻钟就坐满了人。

没人敢和玉衡长老坐得太近，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甩出天问就是一顿狂抽。但朝玥长老就不一样了，虽说朝玥长老常年闭关很少会来孟婆堂，且来了都会和玉衡长老在一起，但她是一众长老中唯一的女子，不仅修为高，样貌也丝毫不比玉衡长老差，性情也是温和有礼，所以就十分受弟子们的欢迎。

墨燃是被楚暮歌带来，自然要跟着她，但也差一点就找不到地方坐了。

没吃一会儿后有轻微洁癖的楚暮歌扶额地看着墨燃，真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带墨燃过来，强忍着召出兄长的天问抽他一顿的想法，等他吃完后，直接用念依将人捆住带走。

事实证明，在有轻微洁癖的朝玥长老面前，不能太放肆，不然的话，你就要小心了……等到了红莲水榭的藏书阁时，才给人松开，“将这里的书都给我擦一遍在登记造册。”

墨燃站在红莲地狱的藏书阁前，看着五十列十层高的书架，以为自己听错了。

“朝玥姐，你说……什么？”

楚暮歌淡淡的道:“将这里的书都给我擦一遍在登记造册。”

“…………”

“明日一早我来检查。”

“！！！”

什么！！！他今晚要留宿红莲地狱了么？？

可是他还跟师昧约好了，晚上让师昧给自己换药呢！！！

他张了张嘴想要讨价还价，可是楚暮歌懒得理他，宽袖一挥，转身就离开了红莲水榭。

约会泡汤的墨燃陷入了对楚家兄妹深深的厌弃当中——他要把楚晚宁的书都烧掉！！

不！

脑筋一转，他想到了一个更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