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无尽长夜

小男孩浑身上下抖得厉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管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母上，小跑上前抱住了那恶魔的赤色衣摆，抬头仰视着她，布满水雾的金眸中满是恳求。

那恶魔竟是无比怜惜的将他抱在了怀里，轻抚着他精致的小脸，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小男孩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再也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那恶魔笑得温柔似水，一双素白的手突然间狠狠的掐住了他细嫩雪白的脖子。

“唔……唔……唔……”窒息的感觉阵阵排山倒海般翻涌而来，小男孩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抓她的手，使劲的挣扎着。

那恶魔始终笑得肆意，盯着他的琥珀色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冷血至极。

痛苦绝望之际，他听见她在他的耳畔低喃:

“阿行，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

夜色凉如水，皎皎清辉下，玄色床幔随风轻轻飘舞，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的抓着锦被，素白修长的手指间青筋暴起，是司景行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低垂着头，呼吸凌乱，梦境中的窒息感还未走远，一颗心砰砰直跳似要冲出胸腔。

这五年来，母上几乎每晚都会来梦中寻他。

有时只是温柔的拉着他的手叫他行儿，对他笑的慈爱无比；有时却是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跪在他脚下，恶狠狠的质问他为什么不替摄政王一族报仇，为那个女人自甘下贱。

他早已被自己折磨的心力交瘁，像具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世间生不如死，日日煎熬。

是他活该，他对苏乐下不了手，就应该为自己的懦弱赎罪。

但他知道，如有一日她真的死在了他手中，他一定会悲痛欲绝，彻底疯掉。

静默许久，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天母上死在狱中的惨状，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

伸手撩开额角间沾满汗水的细碎金发，他将枕边的玉人儿拿起来抱在了怀中，定定的凝视着玉人儿，细细的描摹着她的如画眉眼，一双璀璨深邃的桃花眸子里皆是柔情，含尽了世间星月。

他每晚从噩梦中惊醒，都会抱着玉人儿度过漫漫长夜，就像把她拥在怀中一般，苦涩又甜蜜，让他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少了一丝空虚。

“阿乐……阿乐……”情不自禁的低喃着她的名字，滴滴清泪划过他俊美如玉的脸颊，打湿了他手中的玉人儿。

他痴痴的擦拭着玉人儿上面的泪水，却发现怎么擦都擦不尽。

寡薄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他低低压抑的笑了起来。

丝丝黑血从唇角溢出，他虚弱的扶着塌沿，俊脸苍白如雪。

压抑的笑声充斥着房间，泪痕与血渍交织缠绵，他笑到最后已是癫狂不已，满目凄凉。

他笑自己半世痴狂，执念似深海，一眼就爱上了她，贪恋她的温柔，却赔掉了自己所有。

漫漫长夜永无尽头，星光黯淡缥缈如纱，行人匆匆皆彷徨，何处是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