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其实山下君住的地方很偏，当然这我也知道，明明是夏天，可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周围的一切好像笼上一层薄膜，夜色凉如水，凄寒幽深的感觉更甚。

一路上没有人说一句话。

夜很静，只有脚步踩过的砂石发出碰撞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夏夜知了的鸣叫。我为自己今晚穿的木屐十分后悔，现在走路非常不方便。

“有点累了吧？”

山下君的母亲山下枝子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既不有力也不震撼，但是在原本不说话的情况下，却让我的心跟着狠狠敲了一下。

“不好意思，这样的说话方式吓到你了吧？”她关切地说着，声音随着风送入我的耳朵，就如扑鼻而来，一层很薄的纱，轻拂而过，刚好刮到我脸上。

“不，没有的事，我才是，太失礼了。”

“别拘谨，我都听小夏说了，他能有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山下枝子像是长长舒出一口气般，虽然仍旧无力，但藏在语气底下的高兴是遮不住的。

山下君很乖巧，从小镇走来他都在扶着体力不支的山下枝子，闭口不言的他或许正在用另一种我所不知方式，与他母亲沟通，然后他们都笑了。

来这吃饭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山下枝子的厨艺特别好，还一直不停地给我夹，让我受宠万分。

“一起出去消消食吧。”山下枝子对我微笑，她的眼睛是琉璃珠的碧蓝，里面盛满的是一位母亲的温柔。

她并没有吃多少，严格来说她一筷子都没有动。餐桌上也是笑脸盈盈。

“嗯。”

要知道，对于这种美人我一向是没有抵抗力的。

今晚是满月，刚才还有的薄薄云片被风吹散了，清辉闪耀，黯淡的光束洗白了天，朦胧如纱，一点点泄下，在这片土地洒着属于它的宝物。

我第一次觉得夜能有这么亮，不是指被灯照亮的天，而是它原本的样貌。

山下君在洗碗，他一直很懂事。现在只有我和山下枝子在欣赏这份美景。

“多美。”她由衷赞叹，而之后又像在惋惜，轻轻低语：“只可惜很短暂。”

“但是取而代之的朝日不也很美吗？”

我发誓，今晚绝对是我打出生以来这么认真和别人讨论夜色。

她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弯起嘴角：“你说的很对，朝日就像新一天的希望，大概没有人会讨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