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故人再别

[艺兴篇]暗夜、微光，于深渊中。

时七走后，我每夜都在回忆我们之间的一切。 今日又不出意外地想起所有。包括...我和忆凉的所有。我有时也会憎恨自己，甚至觉得我就该死于那场大火中。

我被关在这冰冷的天牢中有几日了，每每闭上眼， 脑海中都会浮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到底是时七还是忆凉？我竟有些难以分辨出来了。

可她们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啊。

我不知为何，心心念念的时七时隔多年再次入梦，我并没有任何的欣喜。除了有些恐惧，更多的竟是意外。猛地又发觉，离第一次见到时七竟已过了几千年了。

如此次了…想来那时，我还只是吕依仙君门下的弟子。当今神王白贤也还只是个无人知晓的神族。

师父总会布置给我们些稀奇古怪的任务，我总会被他出的难题搞得晕头转向。不论我怎么苦心研究，失败的次数总是远多于成功的次数。偏偏在我心情败坏时，时七和红线总拉着手在神界里大声嬉戏。

时七确实并不太招人喜欢，反正那时我总会气得牙痒痒，继而在心里暗骂几声，重重地关上窗扉。此后便平平淡淡，就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师父上了年岁后，把丹圣之位给了我，却把许多古书收了起来。他当我不知，可我心里明白得很，师父似乎不怎么信任我或是青睐我。

我打心底讨厌这种感觉。

试图擅自炼制神界的禁药，以证明自己不可估量的实力。但上任神王向来把这事看得紧，我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直到白贤帝君登位，我发现他总喜欢洞察人心，又总掖在心里，也不爱过多管治神界的琐碎小事。既不愿在意，我便动手炼药。

向来听老神仙们说，这炼丹之人十有八九会因药草中的毒性侵入体内落下一身的怪疾。特别是夺命散这种几颗就致死的丹药。

我没有退缩，我是下定决心要让别人肯定我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不过中途还是因怪病难以根治，我选择将此事搁下一段时间。

身边的人都劝我到神界四处吹吹风，一个个地担心我的身子，感叹上天不饶我这救人性命的丹圣。听到此话，我先是全身一怔，后又扯出假惺惺的笑。

要不是那一句话，我都忘了丹圣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想着想着，我这冰冷的心脏比身子更疼了起来。本想一头栽到被褥里头，昏昏大睡个几天几夜，让自己好受些。但我偶然发现，平日没怎在意过的神界还是蛮有一番美景。犹豫半晌，还是绕着四周转了又转，最终在人声鼎沸的戏院里头坐下了。

我刚坐下没多久，连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光，就有不少人气急败坏地吵着什么。出于好奇，我仔细一听才得知——首次登台的时七仍未登场。

时七？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在一群人的唏嘘中，我实在觉着失了兴致，刚要起身离开，时七才一脸愧疚地登上了台。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不上妆就登台的戏子，但她没有唱戏，只是唱了一首歌，又匆匆下了台。

别的不说，我竟因她明媚的笑和清脆的歌声，觉着时七好像也没这么讨厌。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指不定时七就变了呢？

真是个可怕的念头。

于是我真的就关注起她的一举一动，倒没了台上的灵气。怪。

我对她当时的感情，止步于无尽的好奇，时七成日都与两人黏在一起，一个是埋在酒堆里的红线，一个是爱慕神王的忆凉。

别说，忆凉这姑娘的确很独特。有时见她和时七站在一起，我甚至会选择多看忆凉几眼，而非时七。不过这种在意很快便消失了。

我与时七的人生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一切要从炼丹阁走水之事说起。

炼丹阁走水啊…

我一时没想起是何年何日何时，事已过去了如此之久，那些经历过或目睹过的老神仙皆已淡忘，唯我一人铭记在心。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场所有神仙都以为是意外的大火，是我一手造成的。

那个时候我只想打败永莫，哪怕是将他消灭。可我不知是否因上天不想让我一错再错，最后差点死于火海之中的，是我。

我仍记得那日的茫茫火海，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可就算如此，我也只是一瞬觉得这全是咎由自取，还一门心思地想置他人于死地，在那上了锁的房间里，我一直躲在角落里紧盯着那扇门。

如果有个人来该有多好…

奇怪，原来我如此贪生。不过我想， 上天把我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该不会救我的。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在别人眼里竟是罪大恶极。就在我快要闭上双眼的那一刻…

我的光，来了。她从火光中走来，予我暗夜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