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之后,李卿寒终于停下了脚步,而陈柯也随之停下。李卿寒看着陈柯,陈柯亦看着李卿寒,似乎有话,好像就要说出口。
不过还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终于,李卿寒开口了:
“你……杀人了……”
陈柯缓缓低下了头,这似乎是一个点头的动作,却有些认错的样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对不起……”
李卿寒的眼里有些忧愁的神色,她不是忧心自己,而是忧心陈柯:
“你的抱歉……应该是对你自己。”
陈柯默然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不清,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好似一座大山,压住了陈柯的心头,让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让他变得压抑。
“陈柯,你变了吗?”
李卿寒的语气依旧是平淡的,只是陈柯是低着头的,不然他就能看见李卿寒的眼里,正噙着泪水。
这句话,本不是一个问句, 在二人之间,这一句话,是最难让说者开口,也是最难让听者接受的。
陈柯一颤,很快,又变得和方才一样。只是他依旧低着头,始终不肯看李卿寒一眼。这不是他的懦弱,他只是不想,不想让李卿寒看见他红红地眼眶,他用尽全力才控制住的,没有掉下来的泪水。
“我……或许……我变了……”
陈柯终于说话,声音很是沙哑,亦很无力,似乎这一句话用尽 了他全部的力量,他此时的心里是那么沉重,就连身子都感到疲惫。
李卿寒看着他,良久,她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终是一滴泪花从眼角滑落,滑过她绝美的面庞。
她,似乎做了一个决定,这是一个艰难地决定,但她不得不如此。自与陈柯相识,她会觉得很开心,陈柯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他会关心自己,会哄自己开心,会照顾她,会感染她,使她渐渐地,心里似乎有了他的影子。
与陈柯分开时,是在试炼空间的第三层,她忽然会担心,会想念。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再当看见他时,还是忍不住地向他走近。
在她的心里,陈柯一直是个很包容的人,直到方才,那陌生的杀人者,竟让她感到了一丝寒冷,虽然她不知道陈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他所表现出来的,她难以接受。
她想听陈柯的解释,哪怕一点点,但是陈柯没有。
“陈柯,我们……先……分开吧……”
李卿寒的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但这句话却像刀子一样,刺在了陈柯的心口,陈柯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里是诧异,是慌张。
良久,陈柯笑了,他似乎是释然了一样,但是眼里打转的泪水证明了他的难受。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着,陈柯转身,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动作,他得赶紧离开,他怕自己再待在这里。背离,也许是好的,但两个人就真的散了……
一间酒楼
陈柯不会喝酒,但他可不顾这么多了,他只想让自己赶快睡着,然后跳过这一天,忘记这一切的事情。
不知为何,此时的陈柯酒量大涨,一连好几坛都还没有醉晕过去,但是也有好几分醉意了,终于,他扑倒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酒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昏睡了多久,陈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按住自己昏沉脑袋,看了看四周。自己并不在酒楼的桌子上,而是在一间房间里,不远处还有一道熟悉的背影, 正在忙活着些什么。等到那道背影转过身来时,陈柯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楚夭夭!
楚夭夭正端着一杯水,水有些满,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小碎步,送到陈柯面前。见陈柯醒了,她笑着说:
"陈柯哥你醒啦。”
陈柯有些疑惑,自己不是在酒楼么,怎么忽然就在这儿了呢?不过陈柯还没开口,忽然一道推门声响起,随后进来道熟悉的身影, 以及传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柯兄,你酒量不错啊。”
来人正是裴纶,自从两个月前他离开了天岚神宗,去寻找楚夭夭之后,陈柯这是第一次看见他。
“裴纶兄?你怎么在这儿?还有,我不是在酒楼么?”
陈柯一连抛出三个问题,裴纶还没有回答,倒是楚天天抢着说话:
“我和裴纶本来是去吃饭的,除夕了嘛,正好遇到了你,那时候你已经不醒人事了,我们就把你扛回来了。”
陈柯微微点头,如今清醒,那昨天的一幕幕还是会在脑海里浮现,陈柯不禁眼神黯淡,却被裴纶捕捉到了。
“夭夭,你先去买些吃的,你陈柯哥怕是饿了。”
楚夭夭嗯嗯地点点头,就出去了。在楚天天离开之后,陈柯方才开口:“裴纶,你杀过人么?”
裴纶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目光忽然变得长远,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反问陈柯:
“你杀人了?”
陈柯没有正面回答,这是一种默认吧,他问裴纶:
“什么感觉?”
裴纶坐下,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心魔!”
“我第一次杀人……太远了, 当时什么感觉我已经忘记了,不过之后的种种不安,我倒是历历在目。”
“那年我……十岁吧,我第一次杀了一个人,虽然我是失手,但是那感觉,挥之不去。’
“他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我看着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他的脸那么近,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汗毛,每一处都是如此清晰,似乎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之后好久,每晚都难以入眠,一旦闭上了眼睛,他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就像是我的心魔一样,使我变得害怕,久久压抑……”
裴纶与陈柯的情况很相似,但又有所不同。裴纶是杀人之后害怕再杀人,而陈柯则是杀人之后,就控制不住这种念头,一点小事的刺激,他就可能冒出这种可怕的念头。或许这就是裴纶所说的心魔……
“后来我进入了一个秘境,是我家族中专门磨砺内心的地方,在哪里待了半年,我也就释然了。”
陈柯闻言,微微点头,杀人毕竟不是个好体验,许许多多的人,尤其是一些豪门子弟, 在第一次杀人之后, 会留下阴影,也就是心魔。心魔刚开始的危害不大,但时间一长,它不仅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还可能使他走上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