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下）

新年已至，满宫挂着红灯笼，红绸带，妃嫔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散步，红知只有笙箫陪伴。

　　“皇上驾到！”红知一喜，自她入宫，皇上不过来了这里三次，她赶忙跑上前，为皇帝摘下披风。“皇上，臣妾还以为你忘了我呢！”红知笑道。

　　“怎会，后天我邀请群臣赴宫宴，共贺佳节，后妃也可以参加，红知，记得好好打扮呢……”他的脸庞离她很近，红知低下头，“是。”

　　“那就好”元庆帝向门口走去。“皇上！”红知有点惊讶。

　　“嗯？”他转过身，红知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耐。

　　“皇上以前来总是会留下，今日为何……”红知有些伤感，这还不过一年，他就厌弃她了吗……

　　“红知，今日芮娴与朕约好，明日再来陪你。”说毕，就离开了。

　　明日，明日！她慢慢坐在椅子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淌了下来。小巧的鼻子红红的，眼里藏满了无助……一夜无眠，独守香炉边。

　　第二日，笙箫轻轻道：“小主，张贵人芮娴来了。”红知一愣，“让她进来吧……”一个身着红白宫装的清秀佳人走了进来。“见过张贵人”红知红着双眼看着张芮娴。“不必多礼，还有，久答应不要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你可知，昨夜皇上为何来了我这里？”“不知。”她平静下来，目光投向张芮娴。

　　芮娴突然轻轻福了一礼，然后跳了一段舞，匀称的身段配上精致的笑容与典雅大方的服装，她很美。一舞毕，她道“见笑了。”红知似明白了什么，她想想自己的歌声，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见红知低头不语，芮娴道“久答应怎么了？明日皇上宴请宾客，所有妃嫔都暗自准备才艺，艳压群芳，你不如与我合作？”

　　“可以。”红知答应了。芮娴有些疑惑，她以为红知会不同意，“不要多想了，你我，都是这深宫的可怜人，只不过，心里都记挂着皇上罢了，与你一起，也好让皇上想起我的好。”红知含着泪。

　　芮娴有些伤感，她道：“不知久答应最擅长什么曲子？”“也是最近新写的曲儿，《庆元年》”“听名字就很好，那你唱唱，我跳一段舞。”

　　“年年又来到，满宫，那整是红绸，白雪飞……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爆竹声中蜡月残，屠苏酒暖烛花寒，朦胧晓色笼春色，便觉风光不一般。郢中春雪袖中玉，火夕如昼玳筳开，红烛星繁销夜漏，紫霞香满催歌拍，灯万碗，花千结，星斗上，天浮月。玉绳低处箫声起，欢声和气融霜雪……”婉转的歌声荡漾，芮娴也随着歌声舞起，堪称完美。

　　“久答应的歌声很是美妙”芮娴赞叹。

　　“张贵人的舞蹈也是很好的。”红知喝了一口茶道。

　　第二日，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生怕在这重大的时候犯错，妃嫔们梳洗打扮，依次上殿。

　　元庆帝满脸笑容，端坐在大殿，正殿大臣，右偏殿妃嫔。先是德妃的古琴曲，又是曹贵嫔的舞…红知换好衣服，自信地抬起头“我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款款上殿，芮娴伴着她的歌声起舞，惊艳四座。皇上听着拿明明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歌声，心中有些感慨。

　　突然，一支箭向元庆帝飞去，红知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个空翻到殿中，替他挡下了这一箭。大臣们皆傻了眼，芮娴也惊在了一边。红知捂着腹部，渐渐咳出了血。元庆帝满脸愁容，大怒：“杜淳！查！”“是！”

　　他令禁卫军将群臣迁往左偏殿，然后飞快地跑下台抱起红知“别怕，别怕，朕带你回去，太医马上就来了……”他颤抖着搂着她，却不敢移动她。

　　“皇上，臣妾的这…一辈子，就像梦一样…从前，在戏班唱戏，唱了无数场……演了无数次…直到见到…见到皇上，就，就一见倾心，皇上，皇上记得吗？在，行宫，皇上说你遇见臣妾，是幸运……可臣妾进了宫才知……皇上的幸运……不止臣妾一个啊……”红知喘着大气，她眼角一滴清泪划下。“朕记得，朕记得，红知，你坚持住啊……太医呢！宣太医！”弘煜大声喊道，他的眼睛也渐渐红了。

　　“不……必了，臣妾，臣妾用不上太医了……皇上，能听臣妾再唱一遍，一遍半面妆吗……臣妾也好想要……梁元帝对徐氏……那样的，那样的……”她的眼渐渐闭上了，手从弘煜手中滑落，没了生息。

　　“朕听，朕听！红知，红知！你醒醒，醒醒啊……我真的好想再听一遍啊……”

　　元庆三年，新春宴上皇帝遇刺，答应红氏因护君而逝，追封，久贵妃……

　　春天了，宫殿外，一个衣着高贵华丽的男子悄然而立，他念叨着“红知，你可知，朕为何给你‘久’的封号？因为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呵……”

　　耳边似响起她衰弱的语气“皇上，臣妾这一辈子，就像梦一样……”

　　春天来了，夹岸桃花，燕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