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是你救了我

黑鹭夜半惊醒，不由自主回想起婉扬的话。“我研究蓝星上各种各样的病毒已久，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沉睡型病毒。但是……黑鹭先生你要知道，这种病毒具有超高的传染率。哪怕是在沉睡，也有高达百分之六十二点一三的传染率。我已经见到过白鹭先生。他的情况，不算太好，病情在迅速恶化。一旦它苏醒过来，别说白鹭先生的身体是否撑得住，就连你恐怕也会被传染。”

　　婉扬当时抿着嘴唇，平静地看着黑鹭的眼睛，“更加不幸的是，黑鹭先生，你的情况也不好。我天生具有与众不同的灵视能力，一眼便可看到人体微光的存在。黑鹭先生，白鹭先生身上的病毒已经出现在你的体内。也就是说，皮肤更替都已经没有了效果，现在只剩下帝奇说的那种吸收你怪物的力量的方法。白鹭先生的病情不能再拖，我会施展炼金术让他的一尾狐蝠吸收金刚狼的力量，但这会导致你，黑鹭先生，今后不可能再见到金刚狼；甚至，最坏的结果，你会因此丧命。”

　　一个个音节有如天雷在白鹭的脑海里炸开。不能等了，哥，要怪，就怪我吧。下一世你若不嫌弃，我们仍是兄弟。让我，最后自作主张一次，好吗……

　　在读出帝奇等人的唇语之前，他想到世界上或许还有方法能够拯救哥哥的生命。而且是以自己和怪物同样的生命为代价。可以说，那一瞬间，他是惊喜的。雷顿家族四当家的声名响彻蓝星，就是因为那一手炼金术和医术。

　　“可是黑鹭导师……我们不希望你去死！”这一句话，是十三姬当时哽咽着说出来的。“我们希望，双子导师都能够活下来……”塞琳娜同样泣不成声。黑鹭看着眼前的那杯清茶，内心为之颤抖。

　　画面在一点点回放，他又何尝不想，牵着哥哥的手，在风雨中走过数十年的人生坎坷。可惜，或许他们再也没有以后。

　　“哥……你恨我也好，怪我也好，记住，我只想让你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桌面上一纸信笺，却有难得的泪痕模糊了原本棱角分明的字体。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不起他。他虽然天生面瘫，却有着比谁都要炙热的情感内心。曾几何时他羡慕过哥哥，可以有强劲的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而他不仅不上进，还常常给哥哥添麻烦；现在，他为了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成为自己眼中的榜样；他为了保护自己，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往暗部；为了让他不受牵连，他一狠心留下一封完美至极的诀别书在十三年后前往幽灵岛。几个月前的死里逃生过后，他当着自己的面发誓，他要以最亲的双胞胎哥哥的身份守护自己一辈子，因为他是哥哥，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弟！

　　自己也曾经发誓，此生都不会留下哥哥一个人走，如果他们的缘分仅有一世，那就必须一起携手走下去……画面犹如电影一般回放，黑鹭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睛。“哥……黑鹭的叹息回荡在房间里，转身毅然决然就如同当年报考怪物大师考核时那样，深深地看了吃了安眠药正在沉睡的白鹭一眼，走出房门。“我准备好了。四当家，请。”

　　翌日清晨，一个数平方米大小的炼金术阵被婉扬用双生兄弟的腕间血融合在一起布成。双生兄弟十指相扣，握紧对方的手相对而立，血液从腕间滴落汇集。脚下的站位极其精妙，恰巧位于阵心处。二人眼里尽是决绝。婉扬站在左上角的主导位置上闭目低头，指尖一滴鲜血滑落。一缕缕金色在法阵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血线里流转，焕发出一阵阵金光，带着生命的力量。带血的纤细指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个符文，每一个都散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印到双子导师身上。白鹭看着黑鹭，忍着，没有落泪。

　　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法阵一点点加固，空气里的丝弦又紧了几分。婉扬脸色一点点苍白。这样的炼金术极其耗损心神，说不准什么时候倒下。在外面护法的狮子堂等八人也感觉到了那样的强大生命气息。纤细指尖颤抖着轻轻将那最后一枚至关重要的符文画出，分成了两半。按着既定的轨道一点点漂移，婉扬的脸色越发苍白。巨大的倦意不断袭来，她却在坚持。

　　“你们……各自召唤出……你们的怪物。”婉扬艰难地嗡动嘴唇。

　　两道金光闪过，一尾狐蝠和金刚狼出现在眼前，一尾狐蝠蹭了蹭金刚狼的身躯，眼神中闪过一丝难受与不舍。金刚狼抬起爪子抚了抚一尾狐蝠的毛发，眼神中有着像黑鹭此时的决绝。

　　空气里的风息被吸引而来，婉扬强撑着，指挥两只怪物走到主人的对面站好，她双手抬起，一尾狐蝠开始吸收能量。

　　“黑鹭！”白鹭惊惧地看着黑鹭缓缓闭上双眼，发丝在风中飘扬。年轻的脸上皱纹一点点增长，转眼之间就要垂垂老矣。肌肤失去生命的光泽，嘴唇一点点变得干瘪无华；金刚狼的身躯也变得越来越消瘦，眼神越来越黯淡。他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骤然加强，病毒纷纷退散！

　　“黑鹭！”白鹭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发出一声呼唤。左手抬起按住黑鹭的肩膀，右脚蹬地，狠狠一推，将黑鹭推到了他的位置上！二人位置互换，生命力飞快地从白鹭身上流泻。黑鹭有所察觉，睁开满是惊诧的眼睛：“哥，你……”

　　“白鹭先生！你不要命了吗！”婉扬尖叫一声，强行把二人的位置再度扭转。

　　黑鹭依旧如阳光般的一笑，笑里却有着几分释然。哥哥，终于轮到这一天，由我黑鹭来保护你……黑发一点点变白，炼金术阵成型，已经不能再次互换二人位置。回忆在黑鹭的脑海里闪过……幼时他身体虚弱，白鹭总是看似漠不关心却悄悄给他喂药。撑开兄长的羽翼，保护着他。他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冷漠的外表下，拥有着怎样难以想象的热切。

　　“黑鹭！”白鹭心急如焚地抓住他的手臂，“四当家，快停止吧！”

　　婉扬神情复杂地看着黑鹭，喃喃自语道：“很难啊……白鹭先生……这是他的决定……”

　　白鹭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终于，阵法结束，金刚狼一下子摊在地上，黑鹭也有些摇摇欲坠，白鹭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的眼睛，摇晃着他的身子：“黑鹭！黑鹭！醒醒！”

　　那是……哥哥？黑鹭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眼中的脸渐渐模糊，终于眼前一黑，倒在白鹭怀里。